第六章
到了这个时候,宁玉容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那她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宁玉禾找借口溜了,她身边的小丫鬟也溜了,现在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冯明辉却也出现在了这里,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宁玉容唇角扯了扯,笑意有些冷。
她索性就留在这里看看她们的戏准备怎么往下唱好了,不然狼狈逃走岂不是让他们看了笑话。
宁玉容停住了步子,抬眸看向面前的年轻男子,语气冷淡,“冯表哥。”
冯明辉再次上前一步,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个子要比宁玉容高出多半头左右,微微低着头,自诩深情的模样,“四妹妹今儿怎么这么生疏,莫不是还在恼表哥上次多看了旁的女子一眼?上次我不是承认错误了么,表哥当真只是看那女子头上的珠钗很适合你而已。”
呕,油腻。
说来面前的年轻男子估计也不过就十六七的样子,说起话来,语气和表情却油腻得很。
宁玉容在年轻男子抬起手竟然想要握她的手的时候,再次后退了一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有女子的惊呼声响起,“四妹妹?!”
宁玉容心道,‘果然。’
她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不远处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还有几位位尚书府的姑娘走在一起,纷纷朝她看来,眼神各异,有的皱眉、有的鄙夷,还有的人眼里闪过了一丝恶意。
不等宁玉容开口,刚才惊呼‘四妹妹’的三姑娘便再次诧异地,“四妹妹怎地……”
她的话没说完,但是话里的未尽之意,在场的人都明白。
大姑娘目光微转,似是瞟了眼身侧的三姑娘。
宁玉容抬眸,淡声,“怎么?不过是偶遇了五妹妹家的表哥,说了两句话而已,三姑娘这么惊讶做什么?”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也太过冷静,丝毫没有会让人容易误会的惊慌失措,这就让这戏变得平淡了下来。
而一旁的冯明辉此刻正望着大姑娘出神,满眼惊艳,他是没见过宁府的大姑娘的,但是也听说过大姑娘如何蕙质兰心、仙姿玉貌,他以为只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这会儿把其他的都忘了,满眼都是大姑娘。
被冯明辉盯着的大姑娘容色淡了下来,她眼神微冷。
三姑娘怎么甘愿罢休,她眼神还是怀疑地盯着宁玉容,“那敢问四妹妹的丫鬟呢?怎地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宁玉容双手始终合拢着,握着的手炉已经不是很暖了,好在今儿出来穿的厚实,她还是很平静的模样,“小丫鬟内急,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吧。”
大姑娘这会儿微微侧身,和身边尚书府的姑娘盈盈笑着,“没想到让不相干的人扫了兴,且外间似乎又冷了些,不如去厢房里坐坐,我新调了一份香,妹妹可愿去品鉴一番?”
尚书府的嫡出姑娘自也是懂礼的,她笑着点头,“当然。”
至于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就不是旁人能看出来的了。
有人在转身离开之前,还悄然看了宁玉容一眼,那眼神里的讥讽和鄙弃,仿佛宁玉容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物件似的。
实在让人见了心里不舒服。
原本还想着让宁玉容更难堪的三姑娘已经被大姑娘身边的丫鬟悄然制止了。
于是,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宁玉容却知道这件事儿还没完。
待宁玉容等人重新站在了宁夫人的身后,和尚书府的女眷们道了别后,宁夫人似乎并不知道今天在相国寺发生的事情似的,眼神仍是看也不看宁玉容。
一直到,众人回了宁府后。
………………
厅堂中的烛火明亮,宁夫人和宁大人就坐在上首,下首还坐着府里嫡出、庶出的姑娘们,除了年纪尚幼的七姑娘,府里的姑娘们就都在这儿了,还有宁玉容的生母,也在这里。
除了宁玉容和生母,其余人都或坐或站地俯视着她们。
宁玉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光可鉴人的地砖似乎都能隐隐映出她的影子来。
在视线触及旁边人的身影时,宁玉容心底又叹了口气,怎地就又把旁人连累了呢?她之前还以为生母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很深,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她还是站了出来。
其实宁玉容之前就大概猜到了他们会如何处置她,毕竟她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败坏了宁府清誉的举止,最多就是把她关到家庙里,或许再过些日子便对外宣称她病逝了?
这样对宁玉容来说,说不定还算是件好事儿,不过是日子苦了点,但是肯定没有人再对她管头管脚了吧,等她修炼出名堂来,完全可以天高任鸟飞。
却没想到生母却冒出来为她求情。
宁玉容心底有些酸涩,她在现代的父母在她很小就离异了,她对亲情并没有什么奢望,没想到到了这里,倒有人为了她出头。
宁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堂中的两人,语调还是那么沉缓,只是还是透着点冷,“老爷觉得这般处理可行?”
宁夫人对她们的处置便是,宁玉容的生母禁足,不必再出来了,而宁玉容被关到家庙里,青灯古佛,就这么一辈子了。
宁夫人终究还是动了怒的。
她觉得宁玉容与人‘私通’,书信都已经搜了出来,堪称证据确凿,这般行止实在是坏了宁府的清誉,如此处置完全合情合理。
宁大人宁存仁对宁玉容的生母根本没有丝毫的兴致,那次不过是一次意外,对他来说,宁夫人的处置没什么不妥,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懒懒地,“可。”
内宅的事情,他并不打算插手,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做到知情就可以了。
旁边的五姑娘见状隐秘地勾起了唇角。
宁玉容瞥见了五姑娘的笑意,她突地抬起头,“母亲,那人是五妹妹的表哥,女儿也是通过五妹妹才认识了那人,五妹妹也经常为我们二人传递书信,女儿落得今天的地步,五妹妹功不可没。”
她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也确实是事实,宁玉容相信这些事情,如果坐在上首的两人要知道的话,轻而易举便能知道,有些人想要抹去宁玉禾在这里的动作,她索性就掀开来。
宁玉禾没想到宁玉容竟然还敢提到她,她立刻便有些慌乱,只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站起身,“父亲母亲容禀,女儿那次和姐妹们随母亲去尚书府赏花,只是凑巧遇到了我表哥,至于他们是如何、如何联络的,女儿当真不知情啊!”
五姑娘有恃无恐,她的生母还颇受父亲宠爱,再说她做的事情无伤大雅,她不信父亲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宁玉容攀咬。
宁玉容声音仍旧冷静,“就是不知道五妹妹还有几个表哥,是否也对当宁府的女婿感兴趣。”
她的话说的隐晦,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内里的含义,当即三姑娘和六姑娘便皱了皱眉。
嫡出的姑娘倒是无虞,但是她们呢?会不会也被五姑娘算计?
三姑娘虽然也有参与,但是她不过是后来被五姑娘拉进去的罢了,事情基本上都是五姑娘做的。
只是三姑娘也不知道五姑娘怎么这么讨厌宁玉容,竟然这么狠毒的算计。
宁夫人也皱了眉,正待开口,倒是宁存仁看了眼五女儿,挥了挥手,“禾儿心思纯善,这事儿定然与她无关,好了,就按照夫人方才说的定吧。”
说完皱眉厌弃地看了宁玉容母女最后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人权?!宁玉容心里嗤笑,阖府上下的人性命不过是系于方才高高在上两人的喜恶罢了。
再次直面封建社会的残酷礼教,宁玉容眼神沉了下来。
她身边的生母却已经痛哭失声。
这让宁玉容又有些无奈,她搀住了快要滑到在地的生母,“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哭有什么用呢。”
其余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厅堂里一时间只剩下母女二人。
生母平日里就是谨小慎微的,这会儿连哭都没有声音,只是眼泪糊了满脸,再张口,连声音都是哑的,“我的儿,你以后可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