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看了看倪谦那沾满血迹的双手,又看了看她那担心得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堆的小模样,突然重重的松了口气,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怜爱。
“你知道,我后背的神经全都断了,没有知觉,刚才只是觉得被碰了一下,没多大感觉。”李让并没有从倪谦身上起来,而是居高临下看着她,轻抚着她的发丝如是说。
“对不起……”
倪谦暗了暗眸子,低吟出声。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声对不起是因为自己让李让受伤这个行为而说还是因为李让后背上的伤,替她爸爸说的。
“傻瓜。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眼泪,在倪谦的眼眶里打转。
就连刚才和李让对峙的时候她都没有哭,现在她为了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努力的转移着话题,可她那轻轻颤动着的唇角,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汹涌。
“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医院吧。”倪谦一边说一边从李让身旁撑坐起来。
“这点小伤,没事。走,我带你去把手洗干净。”
“什么叫小伤啊!你的衬衣都被浸湿了,能是小伤吗!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内疚死啊!”
“如果我这点伤能让你为我内疚一辈子,就算它永远好不了也没关系。”
倪谦心颤,“噌”的一声跳下了床,一边朝洗手间跑,一边一步三回头的对李让说,“你等我一下,我把手洗干净就带你去医院。”
李让并没有听话的等在外面,而是跟进洗手间,直接把香皂抹在自己的手心,便握住倪谦的双手,搓揉了起来。
李让的手上因为工作原因,生出了一层薄茧。
当那温热又略显粗糙的触感触碰到倪谦的双手时,她下意识缩了缩手,但却满满都是心动。
“那个……我已经洗干净了,别浪费时间,赶紧去医院吧。”
李让头也不抬,依然轻揉着倪谦的双手,轻声在倪谦耳边吐出一阵阵让人迷乱的气息。
“比起去医院,我更喜欢帮你洗手。”
李让这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像是给倪谦下了蛊一样,竟然让她头脑模糊,瞬间就忘了要带李让去医院这件事,完全只沉浸在李让帮她洗手这件事情上。
因为倪谦一收摊就被李让截走了,此时她的手上除了血迹还有各种颜色画笔留下的痕迹。
画笔的颜色不容易洗掉,但李让却洗得很认真,既要帮倪谦把每一个痕迹都洗掉,又怕弄疼她那么嫩的小手,所以他的动作从头到尾都特别的轻。
在那一瞬间,倪谦的脑袋里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掌上明珠。
她虽然不知道李让是不是做任何事情都那么细致,但她却真切的有了被珍视的感觉。
李让这一洗,足足洗了有五分钟才关掉了水龙头。
他随手扯了张毛巾下来,像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一样,认认真真的帮倪谦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一气呵成,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把倪谦的双手凑到他的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倪谦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则的猛跳了起来,余光所及,她看到了镜子中自己那红透了的脸颊,特别不自在,赶忙把双手从李让手中抽了出来。
“呃……手也洗好了,去医院吧……”
李让不动脚步,反倒慵懒的把手撑在了洗手间的门框上,将倪谦圈在双臂中,无形的给了她一个“门咚”。
“你跟我回家,我就跟你去医院。”
倪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你觉得你用这点小伤来威胁我,有意思吗?”
“如果我赌赢了,那就有意思。”
“那就随你便吧,医院你爱去不去,我也管不着。”
李让微微弯下身子,朝倪谦面前凑得更紧了些,不紧不慢的说,“既然我找到了你,我就有千百种方法能带你回去,只不过,我更想把你的心一起带回去。”
此时倪谦的心里矛盾极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决定。
她还在生李让的气吗?
当然生气!不然她会一个人身无分文还跑那么远吗?
她相信李让和黎嫣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尽管倪谦千万个不愿意承认,可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还是愿意相信李让的。
那么,她希望李让找到她吗?
也许,当她收拾完画具后发现广场上已经没了李让的踪影时,她心里的慌乱,早已经给了她答案。
李让见倪谦像个闷葫芦一样,憋红了脸颊却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坦白讲,他心里也有点慌。
等不及了的李让强压住自己心里的不淡定,突然出了声。
“你如果一直不回答,那我们就一直这样耗着吧。你来帮我看看,这血是不是已经凝固了?是不是不去医院也行了?”
倪谦知道李让是在用激将法威胁她,可她就是这么的没出息,就是这么的没用,心软得不行,磨了好半天,终于磨出了一个答案来。
“先去镇上的医院,然后再回家。”
李让的唇角立马勾起一抹嘚瑟的笑意,满意的吐了个“好”字出来。
倪谦开着李让的车,以她那着实不咋地的车技,还算是顺利的把李让送到了医院。
倪谦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一推,代价竟是害得李让那本就遍体鳞伤的后背,又多缝了六针。
尽管李让的整个后背都没有什么知觉,但是在缝针时,他那下意识的一皱眉,还是让倪谦心疼得肝儿都颤了。
看吧,她就是那么没用。
走之前明明气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人家李让一使“苦肉计”,她就立马乖乖的中计,这样的她,还有救吗?
当然没救,从她认识李让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没救了……
才刚缝完针,李让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起身拉着倪谦就准备离开。
“走什么走啊,在医院多待两天再说。”
李让听倪谦这么一说,很好笑的看着她,道,“一点皮外伤而已,又没有伤筋动骨,住什么院?”
“没有伤筋动骨就不能住院了吗?与其定期来医院换药,还不如直接住在医院更方便。而且你好歹还缝了针,万一不小感染了怎么办?”
“容不容易感染我不清楚,我倒是能看出来,你很担心我。”
“我……”
被戳中了心事的倪谦立马语塞,脸颊上的温度不自主的上升了好几度。
就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倪谦听到李让说这样的话,她都能羞得不行,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倪谦就更不可能承认了。此时她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转!移!话!题!
“李让,我好歹也是学医的,我不会害你,你就听我的,在医院住两天吧。”
“家里有个现成的医生,没有人比你更能照顾好我。”
“李让!你这人怎么那么固执,怎么就说不听呢!”
李让勾唇浅笑,一边自顾自的穿上了外套大衣,一边将倪谦圈进大衣紧紧搂住她,径直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是第一个人说我固执的人。”
倪谦感受着李让喷洒在她耳边的温热气息,迷醉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朝他瞪了一眼道,“怎么可能!你简直固执到你称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的地步了!竟然没人这么说过?难道那些人都瞎了吗!”
“瞎倒是没瞎”,李让说着,自由若无的把嘴唇凑到倪谦的太阳穴旁,似有若无的婆娑着,不紧不慢的又补了句,“也就是你,才会在我面前叽叽喳喳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看吧看吧!你已经凶神恶煞到别人连话都不敢跟你多说几句的程度了!我说你是恶魔你还不承认!”
“不是别人不敢说,是除了你之外,我从来没兴趣听别人多说一句。”
倪谦语塞,原本已经准备好用来损李让的话,一时间,全都噎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呆呆的望着身旁近在咫尺的李让,闻着他身上那已经久违了的味道,她似乎突然感觉有点冷,低垂下她那张羞红了的脸蛋,不由自主往李让的大衣里钻得更深了些。
下一秒,倪谦很清晰的听到李让从鼻腔里发出一阵轻笑,惹得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男人。
只是,可怜了她这双小短腿,就算她把眼睛都快望到天上去了,只要李让不低头,她也只能看到他下巴的那部分。
尽管如此,李让唇角勾起的弧度,却已经足够能融化她的心。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倪谦下意识朝驾驶座的方向走去,却在半道上被李让拉了回来,把她塞进了后座,紧跟着李让也坐了进来。
倪谦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心想,李让受了伤肯定不能开车。可是,他俩都坐到了后座里,难不成这车还能无人驾驶,自己开回去?
正当这时,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衣冠楚楚穿着制服的男人便坐了进来。
“切!”倪谦冲李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冲李让说,“你就那么不放心把你的命交到我手里?居然还找了个司机来!”
李让不紧不慢的把手臂从倪谦的脖子后面传过去,搂住她的肩,靠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过,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但不是现在。那么远的路,你开车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