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一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是直到有一日,当洪安正真的用一顶小红轿子将那女人给抬上山并且举办了一场酒宴之后。
她便明白自己或许才是真正可笑的那一个。
至少当初他从人群里扛着自己走出那个羊圈时,他并不如当日酒宴这般欢喜。
他说自己是他的压寨夫人,可他且不说三媒六聘,他当日却是连这样一个婚礼都没有给过自己。
她只记得那一日,他将一直在挣扎的自己扛进那个房间后,他便将自己放下来了。
在那之后,他便再没动过自己了。
她当时害怕极了,也不敢抬头看他,她只记得他对自己道了一句“你不要怕,我不会动你的!”
他说完这话之后,便果然没有碰自己。他只将床让给了自己,他自己则只是在地上随便打了一个地铺。
之后第二天,其他人便也都默认他与自己睡了,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果然并没有人敢欺负自己。
然而与自己那有名无实的婚姻不同。洪安正与柳鱼儿的婚礼却是实实在在的婚礼。
那日大堂观礼,她也偷偷去看过,当日洪安正从轿子落地后,便一把抱住了柳鱼儿,她从来没有见过洪安正笑得那样开心过。而那柳鱼儿看着他的眼神也像是能拉出丝来。
她当日站在柱子后,本只是想偷偷看看那柳鱼儿到底什么模样,不想他的那些兄弟却是一眼便看到了自己。
当日他的兄弟们便也只立刻拉着自己与洪安正出来取笑了一番。
“老洪,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可是不厚道啊?大嫂还在这呢,你就娶上小嫂子了!”
说完这话,他们只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一条马鞭递给自己,只说让自己教育洪安正。
自己自然是不可能对洪安正动手的,洪安正也只是笑着道“我今日大喜,兄弟们你们怎么闹我都行,但唯独这事你们可不能闹我啊!”
洪安正只是求饶。然而那柳鱼儿却是烟视媚行的来到自己身边,她只笑吟吟的打量着自己,随后给自己请了个安道“鱼儿见过大夫人。”
听到她那话,洪安正只立刻便扳着柳鱼儿的身子走了,他只对柳鱼儿道了一句“好鱼儿,你可不能跟着他们这样胡闹。”
丢下这话之后,洪安正便带着柳鱼儿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从那一刻开始,她甚至真以为自己是容颜不再了,所以自己才对洪安正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可明明从柳鱼儿来了之后,这院里的女人们便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但那一晚,他与柳鱼儿却是行了真正的夫妻之礼的。
一想到那些过往,她方才意识到从头到尾,好像洪安正从来没有给过自己真正关于喜欢的信号。
而她所以为的他喜欢自己的依据,也不过就是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他没有动过自己,可如今想来,也许这并非是喜欢,这也可能是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
只可笑,她如今逃不出去了,也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像洪安正一样的正人君子了。
柳鱼儿只是讽刺了那女子几句,她本意也不过就是想让女子闭嘴,可没想到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效果奇好。她的脸上果然全是对未来的茫然与不知所措,这表情她在那些刚落难的大家小姐脸上也曾看到过,她们抗拒着这样的命运,却又完全无法对自己的命运做主,她们只能被动的被推入那火炉里,随后跟着一起被熔成像她们这样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子。
当然柳鱼儿是从来也不知道羞耻的,毕竟她很小就被自己的父母给卖到了这种地方,在她尚未明礼的时候,她便已经在这里接受教育了。
她所有的认知都只是建立在,能吃一顿饱饭就顶好了的基础上,所以后来她的认知便又成了对零嘴,对精美的衣物的追求。
沦落到这种风尘之地,无论如何都是不幸的,然而她却幸运的少了一层对挣脱人性束缚的道德枷锁,故而在接客这个问题上,她并不像其他花娘那样要死要活。
毕竟那花楼里的老板只教她如何周旋在男人之间。以及琴棋书画。
不过可惜她的琴棋书画一塌糊涂,脸蛋虽还是算漂亮,可老鸨当时却只断定她是伺候不了达官显贵的,毕竟那些人便连这种事情只也不免要讲究一个风雅二字。
仿佛有了这层风雅,他们所行的便不是人伦之欲了。
所以那老鸨见她实在学不好才艺,便只让她在一个有些清高的花娘身边做花奴。
而当时的她们所做的便只是伺候那花娘,顺便从那花娘身边见习那些手段。
或许是她行为粗俗,加上有些手脚不干净,所以那花娘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但有她不喜欢的男客,却又推脱不掉的,她总是要自己先去应付,随后三请四请,她才姗姗来迟,那时那些男客们几乎都被自己灌醉了。
故而自己只帮她省了很多事。她当然也知道那花娘打的什么主意,可因为身为花奴只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所以她们仍旧只能吃大食堂的伙食,那大食堂为了不让花娘们长胖给的量便说是鸟食也不过分。
而那花娘也是个抠门的,平日里也并不愿意给她们买零嘴,或者打赏一两个子儿,可帮这花娘应付她不喜欢的客人,自己却是能得到客人的打赏,这钱花娘也不会问自己要。
所以她也乐得与这花娘相安无事的生活。
再后来便是那花娘有个读书的相好的,人人都称他做李公子。
听人说那李公子原是揭阳李家的旁支,如今也有求取功名的打算。
而那花娘也算着时日一直想从李公子这里跳上岸,从良做妾。
故而她一直都是紧着对方的,甚至之前为了这位李公子,她只还推了一个月的客人。
只可惜那李公子明显与她的想法并不一样,二人在一起时固然是你侬我侬,风花雪月。
然而当一切结束后,这位李公子却也并没有包她的打算。
老鸨与她都看的明白,可那花娘却是不明白,故而在她推了一个月的客人这事被人告发了之后,她被老鸨打了一顿,只又被逼着接其他的客人了。
说来也是不凑巧,那日那花娘正好在陪其他客人,那位李公子只也恰好过来找她,她不在,又不肯推了这客,便只是让那李公子在旁的房间等自己。
当时这花娘其实多少还是有点防着自己的,她打发了另一个小丫鬟去陪那李公子,那丫鬟木讷又无趣。
自己见她这般,也是好奇,加上从前这种陪客人喝酒的事情她都是叫的自己,故而她便也有些好奇这种风雅的男人到底与其他男人有什么不同,所以她便想去与那李公子接触,接触。
所以之后她给了另一个丫鬟一颗糖,随后便打发她去一边玩去了,而她自己便亲自去会那李公子了。
那李公子一见自己过来,明显眼睛都亮了起来,然而她对那位李公子却是没什么好印象,喝酒就喝酒吧,他非得行酒令,自己又不会接,最后他只能改为投壶。
这个自己倒是很在行,那人最后被灌的醉的不行,当时便拉着自己上下其手,还非说只是要交自己怎么练字。
其实这臭男人的招数,她又不是没有见过。
最让她感到无语的是,她从来只听人说这男人家族如何如何了得,家里如何如何有钱。
然而这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还让自己陪喝酒便算了,结果到那花娘过来,他却是连个铜子都不肯给自己。
老鸨早说过,抠门的男人不能相与,故而她嫌这男人烦,只在当时直接臭骂了那男人一顿,随后她便也直接趁着那花娘还没过来,便偷偷开溜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想那没品的男人也不知跟那花娘说了什么,从那之后,那花娘便针对上自己了,自己的日子便也难过了起来。
没有什么收入了不说,甚至在后来成年的第一次拍卖会上,来抢拍自己的也不过是一些次等的客人。而据那老鸨的说法,她虽然那时不够有才华,也不够高档,可自己还算漂亮,也足够年轻,故而老鸨其实也是想给自己尽量挑选一些看起来相对高档的客人的,只可惜那花娘却从中作梗,她那时也算结交了一些城中权贵,她只对老鸨说,如果她给自己安排好客人,她便要对那些权贵们说这一批的姑娘们全都手脚不干净。
当时老鸨还有些忌惮她手里的人脉,加上虽然老鸨不看好她能成为那李公子的小妾,可她当时除了一个李公子,只还有一名当地的武备,以及一名师爷作为她的备选,只对她有意思。
故而老鸨也怕这花娘成为来日的官吏之妾,平白得罪了那帮人。所以在花娘的威胁下,她妥协了。
而自己之后接到的那些糟糕客源,便都是因为那花娘的缘故,这遭遇,一直到后来那花娘因为挺着肚子去李家上门逼婚,却被人给弄死在回来的路上后,她的处境才在后来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