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声音分外低沉,还似乎带着宿醉过后的不耐烦。
在他将帘子掀开与姜芝四目相对之时,原本跌坐在地上揉着脚踝的姜芝立时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坐在马车之上的青年男子,着一袭玄青圆领袍子,上绣金线八宝菊花团纹样。金冠束发只散出一缕倒显出一丝风流意态,他那双阴翳的丹凤眸子只从姜芝的身躯勾勒到脚踝。
明明彼此还隔着一些距离,男子也并未下马车,但姜芝还是觉得自己如被罩在阴影之中。
男子似乎是因为宿醉并不爽快,眼下见了姜芝,那本就有些戾气的容颜只更显出一种阴戾之感。
“原来是个小美人。”他的语意分外轻挑。
“小美人,怎么跑的这般急?若是被车撞了可就不好了。不如还是让我送美人去医馆吧。”
说话间,赵睿安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看到赵睿安下了马车,姜芝立刻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
同时她只低声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就报官了!”
姜芝自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够义正言辞了,然而赵睿安听了她这话,只轻嗤了一声“小美人,你要报官便尽管去报,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得先有些什么才能去报不是。”
说话间,他只突然俯身,随后一把按住姜芝的肩膀。
在姜芝的失声尖叫推拒下,他只一把抱起姜芝。
姜芝虽然已经竭力推拒于他了,但女子的力气到底不如男子,她的那点动作在赵睿安看来不过小打小闹。
姜芝只能求助于街面上早开的商铺,然而那些做着小本买卖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纨绔子是谁,但却也清楚这京中随便一位少爷都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招惹得起的。
故而在姜芝求救之时,这些人只低了头去。
看到周围这群人一个个如此胆小畏事,赵睿安心下不免更觉得意。
他直接抱着姜芝上了马车,上了马车后,他只将姜芝抱放在马车上的软榻上。
姜芝刚一沾着软榻便想起身逃离,只可惜赵睿安似是早有所料,他只一把伸手按住姜芝的肩膀,同时一只手握住了姜芝的脚踝。
在他低下身子准备脱去姜芝的鞋子之时,姜芝只觉万分羞耻与屈辱,她害怕的肩头瑟缩,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从那年轻饱满的脸颊上滑落。
见她这般害怕表现,赵睿安显然更觉兴奋。
“小美人,不要害怕,你看看你的脚踝伤着了,我不过是替你上药罢了。”
姜芝自然不信这些,眼见着那人脱她鞋子时,手还不安分的往她裙子上摸索,她便挣扎的更用力了。
随后她只一脚踹在了赵睿安高耸的鼻梁上。
赵睿安并无所料,只立时便被姜芝踹倒在地。
姜芝情知自己闯了祸,当下便想夺路而逃。
只可惜赵睿安的耐心显然也已经耗尽了,他一手捂着自己的鼻梁与被她踹出来的鼻血,一只手只一把拉过姜芝的脚踝。
在将姜芝拉倒后,他只一把翻到姜芝身上,随后他只又用自己的身子压实了姜芝的身躯!
“臭表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说完这话,他只揪着姜芝的头发便将她的头狠狠往地上砸去。
一时间车内只有女子惊恐害怕的尖叫,与赵睿安那不堪入耳的脏话。
车夫自然也不好将车停在这大街之上,他只拉着马车行的飞快。
姜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还会与这人相遇,而且这人的表现倒是一次更比一次目无王法。
从前还有姜念娇,但这一次自己怕是再没人来救了吧。
姜芝万分绝望之余,不想原本殴打折磨于她的赵睿安突然停了手。
于此同时,他整个人更是直接倒在了姜芝的身上。姜芝感觉到自己手上有些湿黏之物,她不免伸手来看,不想她的手上却是一片殷红。
意识到那是血,姜芝只呆若木鸡。
随后一柄长剑从赵睿安的身躯抽出,霎时间鲜血四溅。
姜芝连忙吓得将赵睿安一把从自己身上推开。
于此同时,那名中年妇人只用刚才刺伤赵睿安的长剑,将马车帘子掀开。
“姑娘,你没事吧?”说话间,那妇人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姜芝这才发现那妇人竟是当日与姜念娇一起去赴陈嫤年的生日宴会上结识的长辈莫霞。
莫霞显然也没料到车里的人居然会是姜芝。
她今日之所以出来的这么早,也是因为姜念娇身边的丫鬟翠翘为她寻到了一个与当年旧事有所关联之人,考虑到那人可能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
莫霞今日这才早早出了门,不想在她打算买些早点之时,却听刚才铺面的老板们说起有纨绔子弟当街抢人。之后他们又说起那姑娘如何凄惨。
莫霞自然最是见不得这种事,在大概问了老板那纨绔子的马车往哪里去了,她便一路跟了过来,而且那纨绔子的马车也实在好认,里面有女人连声尖叫。
只是她断没料到那姑娘居然会是姜芝。
二人视线相对之时,姜芝只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她立时便扑过去抱住了莫霞,正宛如溺水之人遇着了光。
莫霞也只将姜芝拥入自己怀抱之中,不知为何,虽然她与这姜芝也不过两面之缘,但她心里却对这孩子有种莫名的心疼。
她轻轻拍着姜芝的背脊。同时低声哄道“没事了,姜姑娘现在已经没事了。”
姜芝在莫霞怀中哭了许久,这才缓过神来。
莫霞也知道现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也来不及追问姜芝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大街上,她只将姜芝立马便抱出了马车。
随后飞身离开。
眼见着莫霞要将她带去姜府。
姜芝只连忙同莫霞道“莫前辈,我不要回姜府,求求您带我去御史台好不好?”
莫霞闻言只下意识皱眉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姜芝不是个擅长说谎的。
被莫霞一问,她便垂下头去,只绞着双手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且想到自己母亲于瑟被亲姐害死,自己想出门申冤,又遭遇这等事情。姜芝的眼泪便又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落。
莫霞自然也觉察到了姜芝的情绪不对劲,而且姜芝眼下明显是孤身一人出了府。
她不免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独自一人来这府外?刚才那纨绔子又是怎么回事?”
问这些问题时,她自己也在联想,随后顺着她多年的根据,她只立时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莫非是私奔被骗?”
听到这话,姜芝的脸颊立刻涨得通红“不……不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姜芝的眼眶又是一红,虽然她知道莫霞是陈嫤年的师父,而陈嫤年又与姜念娇交好。
可也不知为何,她对这莫霞,却有种莫名的信任。
故而犹豫一番之后,她终于出言说出了昨日夜里的变故。
她说的仔细,莫霞也听得仔细。
待她话音落下,莫霞只轻声道“所以你去御史台是想去状告你大姐?”
姜芝垂着眼睛,没什么精神的点了点头。
随后姜芝小声问道“前辈我若真这么做了,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莫霞却是摇了摇头“怎么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你阿姐真是杀人凶手,那你将她绳之以法,也是理所应当。”
“世上之事,唯人言语最不可信,就算有人诋毁于你,那也不过是因为你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而这利益多半不过私心。”莫霞只出言开解道。
姜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间她只觉得心境也似乎豁然亮堂了不少。
而莫霞随后又道“不过我说的这些是建立在你大姐真是杀人凶手的前提之下。”
“莫前辈是觉得我阿姐是冤枉的?可我是亲眼看到母亲死去的,她查的那些事情也桩桩件件都指向她自己。甚至是那送粥之人,都是我阿姐的人,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吗?”提起此事,姜芝显得分外激动。
“那阿芝是觉得她就是杀人凶手?”莫霞轻声问道。
姜芝没有吭声。
但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出她此刻正陷在一种巨大的怀疑与否定之中,两种情绪互相拉扯,她其实仍旧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信任于谁。
莫霞观察了片刻,随后轻声道“阿芝,你阿姐这事看起来的确桩桩件件都指向于她,可这其中也不是没有疑点。”
“比如你阿姐若真是杀人凶手,为何不再做的更隐蔽一些,反而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再比如你阿姐如果真是凶手,一开始就想将此事压下,又为什么要查证自己,还在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如今她管着姜府,将此事偷偷压下不好吗?”
莫霞的论点显然也扯回了姜芝的思绪,这段日子她过度沉浸在自己母亲的死上。倒忘了寻常事务的逻辑问题。
如今听莫霞这样一分析,她便也有些不太确信了。
不过她嘴上仍是道“若不是她,那她为何不报案,为何要压着府中下人不许进出?”
莫霞虽在江湖行走多年,但从前所嫁的夫婿也是前朝高门,故而她对于那高门大户倒也多少知些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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