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发现只让措珠心中生出几分异样。偏他往日如黑珍珠蒙尘一般郁郁的一双眸子,今日居然显出了几分光亮神采。
他低沉优柔的声音只如夜风送入耳中“若是我躲开了,又怎么会遇见你,若是我躲开了,你又怎么可能会来见我。”
这话说的并不算含蓄,纵然是措珠想做不知,一时竟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想到焚梅从前便是宁月坊里的小倌,虽然他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但纵然是清倌也不免要说些口滑舌甜的讨喜话,故而焚措珠只又以为对方或许是职业病又犯了,所以她没有接言。
见措珠不再说话,焚梅也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他不免小心翼翼的问道“措珠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措珠只笑道“小嘴这么甜,你当我是宁月坊里一掷千金的贵妇啊?不过我可没钱给你。”
知道措珠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焚梅只连忙拉过措珠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随后急切解释道“并非嘴甜,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心悦于你。”
说这话时,措珠能感觉到那人透过衣衫底下的烫热,也能感受到急切跳动的心脏脉搏。
人的话语或许可以骗人,但身体是不可能欺骗的。
措珠一时好像有些明白了焚梅的确不是在开玩笑。
而且她好像也并不讨厌焚梅的话,毕竟她素来喜欢美人,而焚梅也是美人,当日在那宁月坊里多少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还有多少人想买他的春风一度。
如今这样一个十分有魅力的美男子居然对着自己说起了情话。
措珠一时只觉自己的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想到自己俊朗非凡的表哥,措珠又不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三心二意。
她在内心谴责着自己的见色起意,同时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焚梅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便已觉耗尽了全力。
如今见措珠抽回了手,他不免觉得失落,不过他却也没出手挽留。
他只是懊悔自己今日实在太过急切,竟就这样如同毛头小子一般不顾一切的先将自己的心意全部抖落出来了。
他明明设计了各种套路,也想好了各种循环渐续的方法来勾引她。
如今他这般一股脑的将心意抛出来怕是不免要吓到措珠了。
他连忙失落的补救道“措珠小姐,定然是被我吓到了吧?像焚梅这样轻贱之人怎可与小姐相匹配,不过小姐放心,我虽心悦于你,可焚梅绝不会逾越半步,只求小姐千万不要将焚梅赶走。”
措珠也是真吃焚梅这一套,见焚梅如此自轻自贱,她连忙安慰道“焚梅,你别这么妄自菲薄,我也不会将你赶走,焚梅你有那么多人喜欢,可你却说你喜欢我,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好吗。”
措珠的话只似是让人看到了希望,焚梅闻言心下大喜,只以为措珠是要接受自己。
然而措珠随后又总结道“这世上感情也从来没有配不配的说法,有的只是喜不喜欢罢了。”
听到这话,焚梅不再开口说话,他纵然再自作多情,却也不会以为措珠说的喜欢是对着自己。
他眸子黯淡了下去,之后倒不再多言,他只将措珠抱出了姜府,而在离开姜府时,姜府之外,早有一辆马车在侯着二人。车辕之上那人一身黑袍。
那人低声问道“事情都办妥帖了。”
措珠这才想起竹筒还没送出去,她刚想说竹筒还没送出去。
焚梅却先开了口“已经办妥了。”
说完他只推着措珠先座上马车。
措珠也怕焚梅受到责罚。
故而没有说出此事。
随后马车如幽灵一般避开了巡夜的金吾卫的路线,只顺利的驶向了目的地
于此同时,在措珠他们离开半刻钟头后,一阵慌乱从思心园一直传到了姜念娇所在的青澜小院。
从前日姜放进宫面圣,说是研究那羌漠骚乱之后,他便一直没有回来。
故而如今执掌中馈的姜念娇自然便成了这姜府的主心骨。
“不好了!大小姐!思心园那边的那位怕是不行了!”
听到这边的禀告时,姜念娇倒也没睡,只仍在算着姜府的烂账与不良资产。
不想她这边正头痛不已之时,外边却又传来这么一个噩梦般的消息。
这消息倒是将姜念娇原本带来的一点瞌睡都迅速推散了。
她落下手中的笔,只连忙站起来道“怎么回事。”
说话的功夫,她也没忘记往那思心园赶去,身后相陪的怜莺自然也连忙跟上。
来报信的丫头只强忍着惧意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外院的守卫们说思心园里面的丫鬟婆子托他们过来捎话。说是他们主子不行了。”
姜念娇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懒得问过多细节,她只继续道“那大夫可请了?”
“还不曾,老爷曾经下过命令,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往思心园而去。”
姜念娇对这丫鬟都有些无语了,甚至这一刻她险些有些以为思心园那边是在搞什么新花样。
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敢真让于瑟出什么事,毕竟她做的孽都还没由她自己承担呢。
而且姜家的将功抵罪,也还得靠着她。
故而她只连忙吩咐一旁的怜莺道“赶快去请胡大夫过来。”
怜莺得了吩咐立刻便去照办了。
之后赶到思心园时,纵然姜念娇早做好了思想准备,可看到躺在床头趴着吐血的于瑟时,她还是被吓得不轻。
于瑟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显然她痛得意识都快消失了。
而屋里的丫鬟婆子们更是急得团团转。一见着姜念娇出现,这些人只立刻围了过去。
“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夫人啊!”随着这话落下,便又是一阵哭喊声,他们哭喊不为别的,只因为如今主子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恐怕也讨不了好了。
这事若闹起来,他们这些人轻则罚卖出去,重的可能直接被打死。故而他们此刻才哭的如此伤心
姜念娇虽然觉得于瑟的状况蹊跷,可眼下显然不是追查这些的时候,她只道“行了,别哭了,你们赶紧去准备些催吐水吧,我瞧着她似是中毒了。”
随后她自己也走到了于瑟身边。
她抱起于瑟便准备抠喉催吐。
然而已是意识半昏迷的于瑟显然还是认出了姜念娇,她只忽然惊恐的高声道“是你给我下的毒药!你想让我死!你别碰我!”
听到这话,姜念娇突然有种掉入什么陷阱的错觉。
想到从前于瑟为了诬陷自己,只将自己孩子都设计害死之事,她忽然有些遍体生寒。
而且在于瑟的话音落下之后,她又呕出了几口血水。
大夫和姜芝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情形。
一见到于瑟这副模样,又听于瑟说是自己姐姐害了她,她的双眼立刻便是一片腥红,她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母亲和姐姐能真正和睦相处,可惜他们一直都水火不容。
她一直都觉得过去是母亲做错了事,故而在母亲被押在思心园的这段日子,她并没有什么反抗情绪,她只是希望母亲也能反省自己的过错,而姐姐随着时间推移也能原谅母亲犯下的错。故而虽然在外面见不到母亲,她也会担心。可她还是一直在克制着自己,那时的她仍旧天真的以为,母亲和姐姐的恩怨再大也大不过一条命。
而且她也天真的以为阿姐不会对自己母亲动手。
可是就在刚刚她听到了什么,她居然听到了母亲对姐姐的质问。
姜念娇自然也意识到屋外来人了,在看到姜芝时,她只下意识解释道“我没有下毒。”
然而她这解释对比着于瑟带血的指责,竟显得万分无力。
而于瑟屋里的丫鬟婆子们显然也受到了某种启发。
原本还将姜念娇看做主心骨的人们,只立时便朝着姜芝而去。
“二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夫人啊!夫人是吃了大小姐送来的燕窝才出的事啊!”
而另一边于瑟在喊完那两句后,便陷入了昏厥。
姜芝被婆子们缠着告状,居然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求着大夫替她母亲看病,顺便拉着于瑟的手,求着她一定要撑住,全程她只连一点眼神都不肯分给姜念娇。
然而即使如此,于瑟也没能分给她多少眼神,更没留下一句话。
大夫自然尽全力施救,只可惜于瑟吃的是鹤顶红,而且她吞的药量明显还不少,如今一来一回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一切显然已经是乏天回术。
此时别说催吐了,那大夫掐了于瑟的人中好几次,却也几乎都毫无反应。
眼见着于瑟的身体也慢慢失温。
大夫只能轻声道“她已经死了,准备后事吧。”
这话如千斤重锤。只锤锤撞在姜芝的心上。
霎时间,这原本只是在忙前忙后的少女突然泪如雨下。她跌跪在于瑟的身前,只声音极为凄厉的叫了一声娘。
这一刻,她才发现于瑟对她再不好却也到底是她的母亲。这姐姐如今对她再像模像样,却也改变不了她们原就对立的关系。
姜念娇见姜芝这般,本想上前过去安慰几句,顺便将她扶起来。
不想姜芝在感觉到她靠近后,只突然愤恨的看向姜念娇,她幽声道“我母亲现在死了,姐姐这下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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