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143)
成蟜连连摇头:“长姊,咸阳甚好,我不要封地。”说着,他缓缓低头,“骑射功夫尚不到家,不敢去战场。”
韩夫人:“……”她看了儿子一眼,再未言语。
桐桐看向韩夫人,问说:“莫非夫人觉得有甚不便之处?”她叹气,“宗室虽广,人丁繁茂,然则近宗还余几人。夫人,我为长公主,便是未出嫁,可赢氏之事,我终归是不便管。而今伯父年岁不浅了。”
赢傒乃是嬴柱长子,比嬴子楚大许多。嬴子楚在兄弟中排行七,中间隔着好几个兄弟呢。以赢傒的年纪来算,他真算是一老者了。
韩夫人抓着筷子的手一顿,这是何意?
桐桐跟她对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赢傒之后,驷车庶长之职谁来?大王只成蟜一个兄弟,宗室由远宗掌管么?
韩夫人恍然一瞬,而后赧然的笑:“长公主见谅,妾……胡思乱想,幸而无外人。”
“是!没外人。一家子人说话就当如此,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便说什么,不用相互猜测,此最好不过。”
桐桐说着,便看成蟜,“可常出宫与宗室熟悉熟悉,咸阳子众多,亦可游戏。随心所欲便好,不耽搁课业,大王必不至于训斥于你。”
成蟜夹了耦盒,抿嘴笑,而后问道:“阿姊,我爱喝酸梅汤,可宫人熬制总也不如阿姊熬制之味儿。”
“回头我配好给你送去,想喝了熬一包便是了。”
“诺!”
气氛这才松了起来,刘女又问起了邯郸境况。
桐桐就笑:“故居已然被文渊侯保护起来了,一切一如当年走时!便是父王住过的老宅,而今亦恢复昔日布置。山上当时被正儿放了火,如今屋舍重建,我亲自布置的。”
说着话,她还跟太王太后道:“等六国皆亡,天下尽皆秦之地,我护送您去邯郸,看看父王当年住过的地方。而后再陪您回韩郡,看看您昔年游玩过的地方,说不定还能碰见故人。”
太王太后便高兴了,问说:“衣锦还乡么?”
“嗯!衣锦还乡!”
用了膳,成蟜去骑射,韩夫人陪着太王太后玩麻将,给桐桐和刘女一些私下说话的时间。
刘女看桐桐的肚子,桐桐:“……”她捏了捏刘女的手,此事不知如何说。
只能道:“天下未平,大王欲兴兵楚国,我此次回来是咸阳无人镇守。”
刘女一脸担忧:“文渊君……”
“我知道您忧心甚事。”桐桐拉着她在游廊中慢慢走动,“可他之境况,您亦知。吕氏于他而言,无甚要紧,他并不执着于子嗣。我亦然!”
刘女笑了笑,便不再催促了。
她低声道:“殿下,妾无知,但亦懂相惜之理。妾本不当问,然太王太后心有记挂……”
“您告知祖母,蚕太过接近权利。若骤然远离,伤正儿;若不远离,不伤情分便伤后人。人一生,终是有所失有所得。蚕此一生,碰此机缘。一扫六合之中,有赢蚕之名。有此,还奢求其他,此乃贪欲。蚕不贪子孙富贵荣华,只愿此一生活的有价值。”
刘女缓缓点头,抬手摸了摸桐桐的脸:“好!妾再不催了。”
说着便说起了别的:“大王身边一婢女该是有孕了。”
有孕了?
果然是有孕了!
芈峦端了茶盏过来,放下之后又慢慢的退去,去一边烹茶去了。
桐桐从对方的身上挪开视线,该是有四个月了吧。
嬴政不好意思的笑:“阿姊……”
“好事啊!”桐桐端了茶慢慢抿着:“该让她歇着了。”
芈峦红着脸:“大王让奴婢歇着,奴婢之觉得歇着闷,动一动反倒是好。”
嬴政看了对方一眼:“此处不用你伺候。”
芈峦忙起身,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这是有话说,不欲芈峦参与。
等人走了,嬴政才说:“今日议事,李信提……灭楚只需二十万兵马。”
历史上,李信也说只需要二十万,但事实上二十万人马他输了,输的极惨。而王翦提议得六十万人马,当二十万与六十万比,嬴政当然愿意给李信一个机会。
因为六十万,几乎是倾国之兵。
在韩、赵、魏才灭的当口,怕这几地起乱子,必是要留足人手的。若是六十万,倾国而出,风险极大。
不仅是面对内乱无兵平叛的问题,还在于信任不信任王翦的问题。
他一人带走了秦国八成的兵马,万一叛了怎么办?万一自立怎么办?秦国亡矣!
因此,下这个决断,极难。
后来李信败,损兵折将。嬴政亲自上王翦家里,王翦要兵六十万,嬴政便给兵六十万,这才灭了楚国。
而今,李信还是一样,认为只二十万便可灭楚。
桐桐问:“大王如何想?”
“将之所请,寡人本该信,且坚信不疑。用兵之法,无常形。李信非信口开河之人,他之战法,寡人听来未必无理。
然此次不同,一则,阿姊在,寡人未必需得守咸阳;二则,兵多将广,胜算大,所用时日少。因而,寡人以为,王翦之法,可行!”
“王翦提议多少兵力?”
“王翦认为,楚国若无内乱,需得六十万。可楚国内乱日盛,五十万可矣。”
灭国之兵,本就预备了五十万。
若用王翦,你要亲政,那便随你去吧。
次年春,秦王率军五十万,出兵楚国。
出兵魏国时,前提是魏国弃土弃民,我秦国是捡了无主之地,而后将你大梁围在里面了。我们没有入侵魏国,我们努力的想与魏国亲近,做到了亲亲友善。是魏国主动投降的,跟我们秦国并没有关系!
绝非无礼而伐。
此次出兵楚国,以什么借口呢?
嬴政说,楚国与赵国同谋,欲害秦国。
于是,秦王怒,伐之!
楚王拿着秦王昭告天下讨伐檄文,气的手直哆嗦:“楚与赵谋?荒谬!”
当真是欲加之罪!欲加之罪呐!
是你们设计,一石二鸟,乱了赵国,亦乱了楚国。赵王中计,资助项燕,项燕自立,与楚何干?
而今,这又成了楚国与赵谋?混账已极!混账已极。
臣下就道:“不若,招降项燕!令项燕出兵以扛之。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使其彼此消耗,内忧外患皆可解。”
楚王缓缓点头,此倒是不失为一计良策。
而此时,四爷站于一别庄之外,敲响了别庄的大门。
门吱呀呀打开,是一仆从:“敢问,客从何来。”
四爷回头看马车,韩非叹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告诉你家主人,韩非来访。”说着话,从马车上下来。
仆从眼睛一脸,眼圈都红了:“公子!”
韩非点头,示意他赶紧通报。
须臾,张平一边咳嗽着,一边自内里出,一看见韩非就要跪下:“公子!”
韩非一把扶住:“张相。”
张平眼泪下来了,上下打量韩非,“公子无恙?”
“无恙!无恙。”韩非说着,这才看向小师弟:“文渊君,不用介绍,该是识得的。”
张平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收了,客气的点点头:“文渊君,又见面了。”
四爷颔首:“叨扰了。”
张平‘嗯’了一声,不是很欢迎的样子,只拉着韩非往里面去。
入了正堂,分宾主而坐。
张平才问:“公子也当是无事不来!既然登门,便请直言。”
韩非便笑道:“秦王顾念诸国勋贵,欲册封之。张相于韩国有大功,亦在名册之上。”
张平愣了一下:“册封?”
“正是。”
张平看向文渊君,问道:“可是有差遣?”
四爷只道:“此非大王授意,只是在下钦佩张相。诸国灭,臣下如您这般有气节者,难得。”
张平面色缓和,但心中亦知:此人之言语信不得!他夸人有目的,骂人有目的。越是夸,越是有事要自己去办。
他只道:“某曾发誓,不侍秦王。”
“册封韩非,张相亦可相佐于公子,岂能算是违背誓言。”
张平:“……”他只能道:“年老体迈……”
“不劳您奔波!只需您修书一封于令公子张良。”
张平:“……”良儿?
“听闻令公子与项伯相交莫逆,而今正游历于项地。”
张平:“……”连良儿的踪迹也知道?
四爷只笑:“令公子所求太平方,出自长公主之手。因知你们父子不愿与秦往来,长公主怜他志气,暗中助他。此一路是否再无病症?”
张平忙坐起身来:“竟是这般大恩?”
四爷:“……”看!不侍秦是态度,有恩于他就又另当别论。之后便是与秦有瓜葛,此亦乃逼不得已!
他连连摆手,“说甚恩不恩的!长公主一喜甘罗,二喜张良。此皆乃天纵之才!”
夸张良亦可为上卿。
张平:“……”这到底是要办多大的事?我儿走了一路,都在长公主的视线当中。若真出个意外,要了小命,当如何?
给恩若不拿,那便为威了!因而,乖顺些,此亦为不得以之举。
他就摇头:“长公主抬爱!只是劣子在项地,能如何?”
“若是公子能劝说项燕往旧越国之地,此乃大功一件。”
张平:“……”越国沿海,与齐楚毗邻。
当日,越国亦为大国,后被楚所败了。越王无疆还未有继承人便身亡,于是,越国大乱。宗室子弟尽皆自立为王,越国分崩离析。
楚国疆域扩张,越国旧地余越国余孽小部,于沿海一狭窄区域内生存。
文渊君之意,项燕若是率部去越地,此对项燕有利!因为项地为国中国,四面皆敌,不得喘息。而越地则不同,可攻齐,可攻楚,退还有海岛,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地。
如此,项燕无拒绝之理由。
而秦国呢,不仅可以使楚国暂少了一部分扛秦主力,有助于拿下楚国;更可以用项燕去与越国旧部一争一斗,彼此消耗。
四爷看着张平笑:“……”越国与齐毗邻,海船常来往。越国旧部之粮草皆由我安排的商人供给。
我用越国旧部灭项燕,而后册封越国旧部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