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128)
四爷与嬴政在亭中下棋,桐桐将甜瓜切了,插着竹签给两人放手边。她自己起身去做膳食去了。
端了膳食来,棋子未下完。
桐桐喊停了:“先用膳。”
四爷便罢手:“大王,用膳。”
秦时,尚未有发面技术,因此,时人食用的饼子尽皆死面饼,并不宣软。用此饼夹肉,这便是肉夹馍的雏形。
桐桐早就弄了酵面,而今很多人家都食用发面。
今儿烙饼,用发面烤出来的饼子夹着卤好的肉。她还特意洗了面团,做了面皮出来,这顿饭就极为丰盛了。
嬴政身量高,体型壮,饭量极佳。
饼子一口气吃了四个,半斤肉跟着一起下肚了。凉皮还能再吃三碗,桌上的菜别管荤素能一扫而空。
桐桐又给递了酸梅汤,酸甜酸甜的,小孩都爱喝。
要么蜜浆,要么酢浆,口味太单一了!尤其是酢浆……那个做浆水面还行,当饮料,真不成。
喝这个是不是就好多了?十几岁的小孩哥,口腹之欲是一模一样的。
四爷吃的也满意,凉皮、肉夹馍,酸梅汤,绝配。
他就说起了墨家:“石磨逐步推广。”
石磨难制作,而今只有贵族才能磨面粉,其他人要么捣碎,要么直接将麦子上锅蒸,此乃麦饭。
大多数人用后者做饮食,此只与饱腹有关。
别小看石磨,这东西需得选石料,需得切割石头,需得打磨。这里面需得有转动盘,磨盘,磨心轴等配件,这就得给石磨上打孔设槽。
在后世有各种利器的情况,好似此并不难。但在而今,做到这些极难。
四爷就说:“大王,若是赵人二十户便有一磨,随时可有细粮,念谁之恩呢?墨家可用于改善民生,民生可凝聚民心。灭赵五年内,赵人深恨之;灭赵十年后,赵人知有仇;灭赵二十年后,笑谈,秦赵当年仇深似海。”
说着,将甜瓜递过去:因而,莫怕!人心从不恶,善恶好歹尽皆分的清。
嬴政接到手里,朝文渊君笑了一下:他说了一点,施恩于民。
以宽,乃治民之策。
给利,乃治民根本。
宽以待之,让利于民,民心可得。
桐桐也说,“彼时,战俘极多。自有顽固不化者,不若使其制药。伤寒、痢疾、助产,以药材可换药!病有所医,产子可保妇保子女,此乃再生之恩。长此以往,恩怨尽可平。”
而今一共才多少人口?这么大的面积,资源极广,此为可行之事。
嬴政默默点头,李斯说,驭民如驭兽!正如猫类犬类,投喂之,乖顺。然亦有呲牙伸爪之时,此便教之于规矩。
初听在理,可细想,民与犬如何类比?犬通人性,然民……当教,却不当教之于规矩。
说到底在于——教化。
六国平之前,不可谈此事。此为贵族之禁忌!
他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往心里去了。
而后又道:“赵偃多疑,此联纵之策,寡人答应的爽利了,他必起疑心。莫若寡人再请他入咸阳,商议会盟之事,如何?”
善!
于是,赵葱出使秦国,带回的回复便是:秦王大笑出声,请大王亲赴咸阳,商议会盟之事。
赵偃:“……”嬴政甚是可恶!
郭开跪地大哭:“大王——大王——万万不可去!万万不可去呐!秦人狡诈,若是扣留于您当如何?此番亦是涉险,不若臣代您前去!臣代您前去,如何?”
赵偃看向郭开,未曾言语:此当然需得担心!而只有郭开第一个担心寡人此行的安危。
李牧直言道:“破国之危,何人无风险?可为救国,何种风险都得冒。幸而大王册立太子,太子虽年幼,然公子嘉已到束发之年……”
太子年幼,便有养不成的风险,幼儿夭折率极高的境况下,此言亦不算是错的。
公子嘉已七八岁大小,这般年岁,便算是大孩子了。当年嬴政如这般大小的时候,已经能配合赢蚕,自赵国逃回咸阳。
话是好话,真话,言之有理。可听在赵偃耳中,岂能中听?
李牧又道:“秦王此乃试探,怀疑我赵国之用心!若是不去,岂非更疑!若是如此,兵临城下,只怕就在夏末秋初了。若秦国再心狠一些,将战事脱到秋后,彼时,匈奴入冬,该发兵南下了。彼时,两边夹击,极其凶险。”
赵高看向赵王:“大王,不若再令赵葱入咸阳。请大王去咸阳会盟,可!然则,秦国需得发国书,昭告天下。秦欲吞天下,不能失信于诸国。若不然,何以服众?若有国书作保,秦必恭敬以迎,恭敬以送,大王此去,必能安然无恙。”
赵偃看向赵高,不住的点头:“谋国之臣!谋国之臣呐!善!”
赵葱再入咸阳,求一国书。
赵偃安排李牧,“调兵往赵楚边境,此动向必能为赢蚕所知。秦国知我不防备他们,却往赵楚边境调动,正好彰显赵国诚意。”
李牧应诺:“臣这就去办。”
赵偃这才又看赵高:“私下联络项燕之事……”
“臣豢养歌姬数十人,非一般女子。臣令他们扮作流民,自卖自身,有常来往赵楚行买卖人口的‘略卖人’,此人游走于富贵之家,必能将这些女子秘密带往楚地。
由女子与项燕联络,此乃掩人耳目之策。秦长公主重于探查军情军报,探查诸国朝堂动向,总不至于查臣夜宿几女,此女为何人。”
赵偃点了点赵高:“以为你亦为好色之徒,原养女子是做此用。”
“出人意料,方能出奇制胜。”赵偃拱手,“大王,我赵国列位先王必能护佑我赵国国祚绵延!”
赵葱此行,如赵国君臣所料,果然求来了国书。
秦王下国书,要与赵王会盟。
为何会盟?不知!
谁也不知道这两国在玩什么把戏!是赵国要称臣?亦或是割让多少城池给秦国,以解眼前之危。
但不管怎么说,会盟就是坐在一起商量事。请人家到你家做客,你把客人扣下,或是把客人杀了?
嬴稷当年就这么干过,但是当时的前情是:楚怀王发兵一直攻打到了蓝田。
蓝田已经紧挨着咸阳了,而今蓝田依旧是秦军驻军之地。
而楚怀王呢?因着宣太后为楚女的缘故,大意了,这才被扣押直到客死秦国。
此次,秦王犯不上效仿其先祖。毕竟,放不放赵偃归去,秦皆能吞赵,不用多此一举。若留赵王,赵人更恨秦人,对战事反而不利。
因此,可以断定赵王此行并不凶险。
郭开哭的涕泪皆下:“大王啊大王……您为君上,怎能叫您去冒风险?有个万一……若要有个万一……当如何?”
赵偃拍了拍郭开:“莫要如此,丑!”
郭开哭的打嗝,拉着赵偃的袖子之不撒手,“公子……公子……”
赵偃看他:“你为丞相,寡人不在之日,国事多赖于你。”
“太子监国,臣必辅助太子处理国事。”
太子才几岁大?奶娃娃而已。但是王不在,太子监国乃礼。
赵偃点头:“太子监国,丞相辅政。寡人速去速回,必不至于耽搁。”
“诺!”
此次,乐乘与赵葱护送赵偃前往咸阳会盟。
临行前赵偃阅兵于邯郸城外,便有宗室耋耄近前,哭喊道:“大王,为赵国计,当废太子迁,改立公子嘉。此去咸阳,若有万一之万一,我赵国国祚要留于稚儿之手么?
大王呐,想想秦国太后赵姬,想想权相吕不韦。大王呐,彼时嬴政年幼,然赢蚕成人,可护持。大王呐,您可有此等人护持于太子?”
赵高下令将人拖下去了,但该听见了依旧是听见了。
赵姬为太后,如何?擅权,与吕不韦勾勾搭搭。若非有人干预,此二人必能为祸秦国。
赵国呢?若是此次赵王出意外,王位给太子赵迁?那倡后岂不是要擅权?
倡后与赵姬有何不同?赵姬与吕不韦乃旧识,关系人尽皆知。倡后与郭开呢?倡后出身娼妓,大王如何识得倡后?不还是郭开引荐么?
郭开为何引荐此女?他是否亦是倡后为娼妓时恩客之一?
大王,您若出意外,此二人便是赵国之赵姬和吕不韦呐!甚至不如那二人。
郭开若有吕不韦之能,倒也认了。
可郭开有吗?
说出这话的宗室老者,乃赵偃祖父辈。赵偃祖父为赵惠文王,赵惠文王在位期间,此老者为宗令。
赵高为远宗,当时赵偃命赵高为宗令时,老者就反对,对赵高破口大骂。
赵偃彼时就说赵高:“活不了几年了,随他去。”不想得罪宗室老人,此为孝道。
赵高乖顺,对此人自然就敬而远之。闹就随他闹,骂就随他骂。
而今,此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与赵高有甚关系?
但赵高第一时间认错:“老太公癔症,臣这便请侍医看诊,您勿要挂念。”说着,看向礼官:继续阅兵!
仪程未曾耽搁,但此一事出在此时,出在这种场合,令军中将领纷纷侧目。
这些人彼此对视一眼,那眼中的神情,赵偃坐在战车之上看的一清二楚。
郭开都吓懵了,不等他反应过来,阅兵又继续了。
直到大王往咸阳去,他都未有机会解释一句。
他如何能不怕?
站在城阙之上看着大王远走,他一把拉住赵高:“赵大人想做甚?”那老不死的确实无人能管束,但是若无人撺掇,一个老迈至此的人何以如此?
赵高看郭开:“丞相,慎言!大王不在邯郸,我等皆有军务,丞相是要耽搁大事么?一老者癔症之言,无人在意。太子依旧是太子,您勿用放在心上。丞相自幼便伴着大王,大王……还能罢您相位?杀了您?”
郭开:“……”能!他真能罢了我的相位,而后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