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122)
章台宫,灯火通明。
商议出使齐国之人,此次必须得拦下齐国出兵。
李斯摇头:“后胜贪得无厌,魏国十车金饼,他便敢从我大秦要金饼二十车。魏国出价十车,我大秦难不成要出四十车?此不可行。”
四爷看了李斯一眼,此人言之有理。
他接话道:“敬酒不吃,那便吃罚酒!”说着,便看嬴政,“臣早年于齐国求学一年……”
此事天下尽知。
“当年,齐桓公在管仲之辅助下,兴齐国。自那时始,齐国之商便通天下。”
吕不韦点头,“世人皆言,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可见齐国商业之兴盛。
四爷接了这个话,“都说,齐冠带衣履天下。齐国最盛者,乃是齐纨!”
齐纨,乃齐国所产丝织品,畅销诸国。
桐桐以前看史书,好似记得,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对外贸易。
《管子》一书中就有记载,说是齐国会从朝XIAN进口‘文皮’,‘毤(tuo二声)服’。
文皮大致应该是有纹路的兽皮,像是虎皮豹皮,尽皆属于文皮。
而毤服,指的是兽皮和禽类羽毛做成的衣服。
所以,临海的齐国,早在齐桓公时,就已经有了海外贸易,这亦是海上丝绸之路了。
不仅齐国有对外贸易,便是燕国和赵国也一样有对外贸易。
不过这两国走的是陆路!
燕赵之地连着关外辽东,自辽东过去,不就是半岛吗?
齐国有齐纨可出口海外,此天然海口,自然商贾汇聚。
四爷在齐国注意到了这一点:然后呢?
就听他说:“臣以财货资助数十商贾,得其红利。而今,他们皆为大商。数年来,臣令他们刻意与后胜生意往来。此人贪财,有齐国最好的封地,齐纨织造,他一家独占七成。而今,我秦之商人,可控齐纨市场。一旦拒货,不仅齐国得乱,便是后胜亦得倾家荡产。
既然送多少都不能满足其胃口,那便告诉他,秦国能掀了齐国的盘子,亦能叫他后胜血本无归。莫说十车金饼,便是百车,又能如何?他安敢出兵?”
嬴政一拍案几:“彩!”
“彩!”
“彩!”
“彩!”
大殿里喝起彩来,桐桐跟着笑:拿捏!经济战!齐国暂可置之不理!灭诸国之后,齐国不战亦可胜。
四爷就说:“臣以为,需得劳烦姚贾大人,若不胁迫,闹出动静,齐不知怕!后胜不知其厉害。”
姚贾起身:“臣乐意之至!”
嬴政点头,此事若可成,齐国之后若真不敢妄动,将来轻易可灭,那文渊侯此策,又何尝不是灭国之功。
于是,姚贾出使齐国,破此局。
齐国都城,临淄。
丞相府中,齐乐奏响,后胜一边把玩手中珍宝,一边笑看魏霑:“魏相客气!魏相客气!安坐!安坐。”
魏霑坐于席间,正堂里舞姬身着紫服婀娜而舞!
他出使诸国,知各国之境况。
楚国以纤瘦细腰为美,自楚灵王之后,楚国便如此。楚国之美人,必有纤细腰肢,身着青衣,舞姿曼妙。
而齐国不同,齐桓公喜紫衣,自此,国中无异色。
正如此时所见,紫衣女踏乐而舞,颇有动人之处。
我魏王在宫中惶惶不可终日,齐国歌舞升平。
此次,不仅带了十车金饼,更是带了魏国珍宝,不求其他,单求齐国能出兵救魏。
登门而来,带了珍宝。
魏霑殷勤的道:“齐相,只要肯相救,十车金饼,必双手奉上。战胜之日,另有十车相赠。”
十车?又十车?
后胜眼睛一亮,自玉麒麟上拔出视线,看向魏霑:“好说!好说!此事,需得禀报我王,我王准肯之后,我大齐即刻发兵。”
魏霑忙道:“此事从速!若是秦国拿下衍氏,我诸国将被分割,再难互助。他秦国今日攻魏,明日攻赵……或早或晚,齐国必遭其难!
我等诸国在,齐国与秦国之间不接壤,齐国可安枕无忧。一旦我等诸国尽失国土,齐与秦比邻,此等恶邻,又乃是鲸吞诸国后的庞然大物,齐国可能敌?”
“是啊!是啊!魏相所言极是!在下亦甚是忧虑!明日……明日一早,在下便进宫,面见我王。请魏相稍安勿躁。”
魏霑松了一口气,晚宴一毕,便回使馆等着消息。
齐国丞相府中,谋士问后胜:“丞相,明日入宫?”
“入什么宫?”后胜一样一样把玩珍宝:“若是魏霑明日再来,将其拦于府外,告知于他,本相国入宫,未曾回府。请他在使馆稍歇,若有消息,必告之!”
“不入宫?”谋士低声道:“魏相所言有理,秦此举,乃为吞并诸国,一统天下提前布局。将地域分割,使我等诸国孤立无援,任其宰割。诸国不该对魏之处境置之不理!此非救魏,乃是自救。”
后胜手持玲珑宝,对着烛火鉴赏:“此等粗浅道理,本相焉能不知?”
那为何不进宫?
后胜叹气:“合纵攻秦,五国汇聚六十万之众,如何?可攻破秦国?不仅未曾攻破,且大败而归,损兵折将。
庞煖乃赵国四世老臣,如何?落的那般下场;
信陵君魏无忌又如何?魏国宗室,护国之神,此人在,秦尚有顾忌。可结果呢?战败,非将之罪。当日窃符救赵,一人力挽狂澜,救赵,便是救魏,救诸国不被秦所吞并。可此一役,自戕而亡。
项燕数有战功,乃楚国之柱石。楚国坐探传信而来,而今,楚国皆传项燕乃为项国后裔,有叛楚复国之心,楚人深恨之。昨日为国之柱石,今日为叛国之贼。项燕当如何?无立足之地,便只能被逼叛楚。若不然,项氏族人无人可活。此非他一人能定,他别无选择。”
这般说着,后胜心有戚戚,将视线从玲珑宝上挪开,看向谋士:“此等境况,便是我齐国出兵,你以为有几分胜算?”
谋士沉默,不能言。
后胜将手中重宝放下,这才道:“我之相国还能做几日?秦长公主曾诓骗赵相郭开,但她之言,是极为有理的。取财之道,有两种方式来财最为迅捷!一为建国之财,一为国难之财。而今,能发之财唯国难之财。此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谋士愕然,看向后胜。
后胜大笑,点了点谋士:“若不然呢?拦也拦不住,挡也挡不了,本相能如何?认清局势,无以救国,唯有救族、救家、救己。此时,当谋身。”
谋士缓缓点头:“因而,丞相未想救魏!只为待价而沽,等秦使上门,谋更大之利益。”
“正是!”后胜叹气:“赢蚕所布坐探,遍布诸国!本相着人清查,诸国之探皆有查获,竟是发现不了秦国密探之踪迹!无人堪破她所用之法!本相笃定,魏国派使臣前来求助,必逃不过赢蚕耳目。秦使必在来齐路上,静等便是,秦国比本相着急。”
“拖着魏相,此为与秦谈判之筹码?”
“不错!”后胜笑道:“魏国能拿出珍宝无数,能运来十车金饼,之后又有十车相赠。秦国之烜赫,之强盛,焉能拿不出二十车,又二十车?
相较吞并诸国,一统天下之大事,区区财货,值得一提否?此财货与天下比起来,孰轻孰重?秦焉能不舍予之?莫说几十车,便是金百车,它秦国焉能不给?舍小取大,智者所为。
不妨耐心些,急甚?秦国兵临魏国城下,痛不在你我之身,只管安心以待便是。”
于是,魏霑次日过午便来齐相府,属官接待,客气非常,上宾以待,只言说:“丞相一早进宫,迄今未归!魏相放心,丞相一回府,必请魏相前来。”
魏霑未曾多想,派兵乃是大事,朝中大臣议事,从调兵、遣将,到粮草辎重,件件都是大事,紧跟着需得调整各地布防,绝非言两语可定之事。
他还是心急了!因此,他回使馆,安静等待。
直至夜间,齐相都未曾遣人来请,魏霑夜难安枕,第二日天一亮,他便去齐相府中等待。
次日换属官接待,此人说:“朝中争执不下,请魏相稍安勿躁。”
“为何起争执?”
此人说:“道路并非禁绝,齐国可从海上入辽东,从辽东可入燕国、赵国……因而,争执不下,我王甚是犹豫。丞相正于朝堂为魏国据理力争,请魏相莫要心急,此事,我丞相必尽心竭力。”
魏霑:“…………”舍近求远,走海路?此等大风险之事,怎会有人如此提议?且辽东海域冬日结冰,无法靠岸。秦军若是择天时而攻,你齐国可绕的过去?
他一时不知齐王糊涂若此,还是后胜不见那十车金不肯使力。
于是,告辞后,下半晌便将十车金尽数运往后胜府邸:“请齐相千万从中斡旋,我魏国感激不尽。他日得胜,可双倍赠金致谢。”
“好说!好说。”属官满脸笑意:“明日晚间,必有消息。”
魏霑放下心来,回使馆静等消息。
第二日下半晌,未等到齐相来请,却等到另一消息,秦使姚贾来临淄,已然入城。
魏霑心里一紧,急往齐相府去,此次便见到了齐相。
后胜满脸疲乏之色:“魏相!魏相!久侯了!安坐!安坐。本相答应之事,岂会反悔?”
正说着呢,属官来报:“丞相,秦使姚贾递了拜帖求见。”
后胜看向魏霑,而后大声道:“你告知秦使,本相不见。国事当前,他秦国便是奉金数倍于本相,本相亦不会动摇。”
魏霑连连拱手:“齐相大义!齐相大义!”
姚贾就在府外车上,听了回复却笑了:“索要数倍金方肯动摇?”
果然如文渊君所说——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