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秦时风韵(46)三更

秦时风韵(46)

桐桐给选了几个面容普通的绣娘先送到赵姬宫里,也顺道告诉她:“好庖厨出自贵人家,隐宫没有!您容我一些时日,我给您找可靠的。”

可!倒是不着急。

桐桐又从章台宫给调用了一个宫人,叫白明,此人年岁小,才十一岁。他的义父伺候过嬴稷,后来被华阳太后赐死殉葬了。他年幼便失去了依仗,后来桐桐碰见他了,偷着叫人照拂了几次。

这孩子很聪明,有眼色。

桐桐告诉赵姬:“去宫外采买饮食,并无不可!但私下进出宫廷,所带又尽是吃食……容易叫人钻了空子。此子乃章台宫人,父王识得他。您有所需,令他进出采买吧。”

锦容的手在袖子里抖了抖:这就相当于王后进出的所有动向,女君都知道。王后的一举一动,女君尽在掌握。

赵姬倒是不排斥:“好!你安排就好。”

“至于伎人、优伶……隐宫亦无!秦人不好声色,便是有歌舞,多为战曲。女子也多以硕大为美。”不像是你这般婀娜,宫外美人也多是高壮的壮女为美,以至于不拘是娼馆里还是优伶人,在秦国受欢迎的,大致都是一个路子。

这跟赵姬的审美是相左的。

这么一说,赵姬便一拍大腿:“当真是……没想到。”

“是啊!我出宫去找,一瞧见才想起来,这些人都不合您的心意。您再等等……这样的人得可靠!芈宸家便有楚国所赠美人与优伶,可惜……这些人进宫,怕妨害您。”

“极是!极是!幸而你这般周全。”赵姬拉桐桐的手,“若无你,我可怎么办?”

桐桐笑道:“您不怪罪我不会办事便好!”说着,又解释,“因孝期,父亲不敢招您!而韩夫人若是常伴于父王身侧,怕也不妥。太祝劝谏父王,以修身养性为宜……”

赵姬愣了一下,便骂道:“太祝那老匹夫……这也劝谏,那也劝谏!大王身康体健,修什么身养什么性……”

“太后薨逝,怎能不守孝?越非亲子,越是要迷人眼!接连大丧……您多体谅!”

赵姬气道:“倒是你阿母,她喜清净,如今却不得清净。半生侍奉于人,总算苦尽甘来,才过了几日清闲日子,又去侍奉人……”说着,她便坦诚的说,“蚕子,你已知晓男女事!你阿母留于大王身边,此事你勿要惊慌,我不会多猜忌。”

桐桐:“……”

赵姬看着外面摇曳的树枝:“大王不曾爱慕于你阿母,你阿母此一生却只大王一个男人。你阿母不敢逾矩,对大王不敢有男女之思……然人非草木,情之一字,如何能自控?此,对你阿母是煎熬,对大王……不过是身边多一仆妇而已。”

桐桐:“…………”可这个‘仆妇’是嬴子楚在危难之时唯一想起的人。

赵姬又道:“韩氏……”她默默的低下头,露出几分苦涩来,“我出身卑微,与大王也无甚话说。韩氏比我强许多!华阳太后之言,未必都错了。大王看顾我,那是因着正儿。大王留韩氏于身侧,是因着真有男女之私的!而今不能留,只是因着情势所迫而已。”

她说着,眼泪便下来了:“大王最爱重者,非韩氏莫属!其次才是我,最后……才能排上你阿母。此种境况,我只有替你阿母难过,哪有一丝嫉妒?”

桐桐:“………………”我竟然无言以对!这一天天在宫里琢磨这些东西,怎生是好呢?

她打岔:“儿请文渊侯做些小玩意给您,您在宫里玩,可好?”

甚么?

“过两天给您送来,您就知道了。”回头就送一桌麻将来,打麻将吧!一天打四个时辰,晚上泡澡按摩,保证啥都不会想,梦里都是碰了胡了。

这一出门就是一日,从王后这里出来,便先去章台宫。

嬴政也在,嬴子楚正笑着跟嬴政说战报:“……丞相不日将班师回朝,东周国降……灭国之战——胜!”

说着,又咳嗽起来。

刘女在身后轻轻的拍打着后背,并不插话。

桐桐进来的时候,嬴子楚的咳嗽还未曾止住。

她疾步进来,“大喜大悲,都乃禁忌!丞相素来多谋,若不是有必胜把握,他必不肯出征。本就是预料之中的结局,您这是作甚!”

说着话,就摁住穴位,有频率的摁压着。

刘女刻意留意,记好,然后招手叫人,轻声告诉伺候的人:“端一盏温水来。”

水来,她先喝一口,这才送到嬴子楚手边。

嬴子楚接过去便喝了,咳嗽也止住了。他笑着点桐桐:“你要是想刻薄,话必是极刻薄的!”

哪里是夸吕不韦,分明就是讥讽他会审时度势。

嬴政跟着笑,但嬴子楚笑归笑,还是跟嬴政说:“人皆有长短处,取之长,容之短即可。”

“诺!”

“此次灭东周之战,丞相安排的甚是巧妙。东周以为韩、魏会出兵援助,可为联纵之势!却不想,丞相派人暗中给韩、魏两国出计策,这两国出兵援助为假,攻打其小城为真。东周将兵力调去对付韩、魏两国,主城空虚。此时,蒙骜上将军发奇兵,攻占主城。丞相则带五万人马,等到东周与韩、魏两败俱伤,而后渔翁得利。一举荡平东周,灭其国,迫使其投降。此策不可谓不高明!”

嬴政细细听着,“父王放心,等丞相归来,儿必亲往其府邸求教。”

嬴子楚大喜:莫要因那流言蜚语便对吕不韦心存芥蒂,此人若可用,对大秦有利,其他的便都是小事!王者,焉能无此胸怀。

刘女默默的叫人端了饭食上来,父子三人,一人一案几。

嬴子楚看了刘女一眼:“你一起用吧,私下不用这般拘谨。”

刘女声音极轻,有些惧怕又似是大着胆子道:“妾……不喜大王案几上那般软烂之食,亦不喜太子与女君那般油腻之味……妾……”她低着头,“妾想食汤饼,劲道一些……放醋泡蒜薹……清爽。”

嬴子楚:“……”

桐桐:“……”

嬴政:“……”

嬴子楚舀着碗里的汤汤水水,咽了一下口水:“那……你自去用吧!不用侍奉了。”

刘女问嬴政:“殿下可要用些蒜薹?”

“善!”这么吃着不油腻。

桐桐笑了笑,她是想叫自己知道她可以过的很舒坦吗?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用烤的猪排就着泡蒜薹吃,极其解腻好吃。

用饭的时候,桐桐跟嬴子楚和嬴政提了赵高,提了想放此人回赵国的想法。

嬴子楚问说:“此人可靠?”

桐桐并不知道此人能走到哪一步,之后会对秦国有什么作用。但,此人放在秦国,桐桐怕一个不甚酿出祸事。

但嬴子楚问了,她只能说:“儿不知!此人留在秦国不过一谁都能替代的杂役,放入宫中或是其他差事,因其身份,儿不敢用。此等人放回去,未必不可一用。聪明人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只要秦国强盛,他必会给自己留退路。他的私心,便是秦国的机会。一颗闲棋,一旦启用,说不得会有摧枯拉朽之力也未可知。”

就是提前布局之意!

嬴子楚没反驳:“既如此,那便去安排。”

“诺!”

桐桐问嬴政:“可要一见?”

嬴政摇头:“阿姊以情动之,我若见,太过于功利。您安排便是了,可用之日,再见不迟。”

好!我去安排。

赵高以为女君就那么一说,谁知道这天中午,他正将柴草往车上装,便被通知:被宫里征招了!一家三口尽被征招。

连母亲都在被征招之列,那必是女君说话算话,真要放自己一家离开。

隐宫不知这征招是何意?将他们母子三人送出来,交给外面等着的人就离开了。

赵高放下母亲,看向等在外面的侍卫,“您……”

侍卫指了指马车:“上车。”

赵高便不再多问了,带着母亲和幼弟上了车。

马车一路往城外走,出了咸阳城,停在河边。

赵高自己从马车上下来,举目望去,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河岸边,野菊开的正旺盛。一年轻的公子坐于花丛中抚琴,那位女君提着篮子,在采集野菊。

他紧忙近前去,就见女君抬起头来,朝这边看。

而后那琴声戛然而止,那公子跟着起身,长身玉立,卓尔不群。这便是那造纸得侯爵,而后在赵国骂死孟尝君的文渊侯吧?

他一躬到底:“奴见过女君,见过侯爷。”

四爷也有些意外:这赵高真像一体面的好人!

桐桐将篮子放在边上,“当日应允你之事,总是要办到的。今儿之后,你便不是奴了。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随你去吧。我回宫跟太子说起了你们兄弟,见你们在秦之处境,与我和太子在赵处境,一般无二。太子也难免心有感触,赠你盘缠,在马车上。文牒已办好,都在箱子里放着。”

赵高再见礼:这般之下,必是有所安排!这是要叫自己为秦国做耳目么?

却不想这女君道:“寡母养你们不易,王后和刘夫人听闻了你母亲的事……难免心有不忍,赠你们衣物……”

赵高忙道:“有何差遣,赵高万死不辞。”

桐桐就笑:“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多!你出身赵国王室,显贵非常。安敢作践于你!莫要多想,我们皆无此意!真就是缘分所致——而已!”

赵高:“……”姑且一信:“奴谢您大恩。”

“回赵之后,若有难处,可寻郭开!此人好财,与赵偃情分非比寻常。但你切记,莫要提我。否则,谁也不敢用你!”桐桐说着,就看他,知他不信这好心,便故意道:“当然,若非说有目的,也不是完全没有!你想必也知道,赵偃想求娶我是假,恨我入骨是真……若是他日你能位列赵国朝堂,成为赵偃近臣……等你察觉他有暗杀我之意,那就请及时报信于我,我便感激不尽了。”

赵高:“…………”他深鞠一躬:“高不敢不从!”

桐桐颔首:“那便后会有期了!”

赵高告辞了,坐着马车走向了他的另一种人生。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又目送赵高的马车,心说:遇见她也是你倒霉,往后就怕你不会做好人,又不敢做坏人。她盯上你了,只怕你想做个坏人也有些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