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5)
人被带回来,往正室而来。
刘女急着上前,赵姬朝后退了一步,“作甚?”
赵正看着母亲的眼睛:“她杀了五头狼!”
赵姬愣了一下,抬手去扶:“去侧室。”
大夫亲自诊治:“无碍,只是脱力了。”
赵姬看向刘女:“你服侍吧。”
刘女退到一边叩首:“谢夫人恩典。”
赵姬看着床榻上那瘦小的女君,她的手死死的摁着匕首。她看那匕首像是儿子的,抬手要去拿,结果根本就取不出来。
赵正拉开母亲,挡在床榻前:“随身之刃,不可予人。”
赵姬:“……”这是你的兵刃,这不也予人了。
“她不是旁人。”赵正伸开双臂:“儿赠予她,便是她的。”
赵姬看着儿子,再看看床榻上的人,重新对上儿子那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她笑了一笑:“阿母并非要怪罪于你。她有兵刃,护持于你,善哉。”
说完,转身出去了。
赵正看着母亲出去了,他这才转过身来,默默的看着床榻上的人。良久,他才吩咐刘女:“服侍好她!”
“诺!”
赵正俯身将羊皮的衾被拉上来给盖上,可盖到脚上才发现那是一双有些大的旧靴子。他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就慢慢给盖上,退了出去。
赵姬正站在廊下,看着摆在庭中的狼的尸体,正儿和吕家这位公子合力杀了一头,蚕女却杀了五头。
客人去歇着了,昨夜谁都未曾入睡,那位公子还有些咳症,好似也撑不住了。
赵姬回头看跟出来的儿子:“我儿自去歇着吧!”
“诺!”
这一觉睡的好生踏实,桐桐睁开眼睛,看到蜷缩在她身边的刘女,对方睡着了。
她微微一动,马上就龇牙咧嘴,怕吵到刘女,她没发出声响。坐起身来,她揉揉胳膊揉揉腰,一动腿还疼:我这晕倒了是摔柴火垛上了?
没有吧!柴火垛离的远着呢。
从榻上下来,外面静悄悄的。从侧室出去,看到庭中摆着的狼。近前看了不是自己杀死的那一只,没看到哪里有伤呀?这是咋死的?
她绕过去,直到看到狼屁股:“……”行吧!咋杀不是杀呢?
这玩意剥皮之后用最好了,这个时节的狼皮毛厚,保暖效果最好。还有狼牙和狼肉,狼牙自己佩戴可以,便是出售,也能卖到一个不错的价格。
而狼肉乃是极好的温补品,味道虽不好,却正适合自己和刘女食用。真要是温补一冬,身体自会强健起来。
正打量怎么拾掇呢,四爷从另一边侧室出来了,过来搭把手,两人把狼拖到厨下。
厨房里炖着粟米粥,一人先喝了一碗。
四爷在一边给烤架上生火,桐桐自己用刀开膛破肚的宰杀,看她操作,像是看庖丁解牛。四爷朝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这收回视线,说桐桐:“还是要藏着些。”
原主没这个本事。
桐桐朝山上指了指,“山上有猎户,家里的柴是原身捡回来的。”跟猎户接触过。
这猎户一般连庶民也不如,就是野人。原身偶尔会偷摸的带厨房的盐上山,在猎户狩猎的区域内捡柴火。
要不然,为什么这宅子里的人没人问呢?
四爷扇起火来,这烤架跟后世的烤架并无不同,时候,这种用具就比较常见了。
现吃现烤是相当流行的一种饮食。
桐桐割了狼腿上的肉,拿进去清洗腌渍起来,一会子烤着吃。然后低声问:“现在能回秦国吗?”
虽然也读历史,但具体的年份真记不住。
四爷无奈的看桐桐:“你以为赵姬母子为什么回不去?”
为啥?
“战端不停,秦赵之间交通阻隔。”路就那么些,上路就是找死。横穿山野,莫说大山大河不通,人迹不可至,猛兽横行,那也是找死。
就是现在,你的体力行吗?你就是勉强行,可带着我呢?带不动的!
连我都带不了,你这妇孺怎么带?风餐露宿,一个风寒都要人命的时候,户外随便点什么,那就是个死。
便是佯装过去,混上了官道,谁证明你们的身份。
两国来往,把你们当细作处置了怎么办?
况且:“秦异人现在是秦子楚,听从华阳夫人之命,在秦另外娶了韩国宫室女,生子成蟜……怎敢赌人人都盼着赵姬母子回秦?”
历史记载太少,撇开那些,站在当下看当下,别依赖那玩意。历史的细节都不靠谱!更遑论是秦史!
桐桐把肉端过来,放在四爷手边:是啊!确实不能靠那玩意。
她其实是有点想不通的:“吕不韦跟随秦异人回秦,吕家在赵国不受影响?”
怎么会不受影响?影响还是有的。但是,商人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吕不韦还会给赵国运送一些药材……和其他的一些战备所需。”
桐桐马上就明白了:“所以,赵国容他。”紧跟着又失笑,“对秦国呢,他可以说,他以此法在打探赵国情报。”
没错!就是如此。他给赵国运送一定量的战备所需是真,给秦国打探赵国的消息,并且传递消息也是真。
桐桐手里忙着分割狼肉,脑子却没闲着:“所以,赵国知道赵姬母子在这里住……一定是知道的!山下的镇子一定有人看管。”
要不然说不过去!吕家的人隔差五的来送东西,怎能不惹人怀疑?
桐桐朝正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赵姬太信任吕不韦。
这是尚且没有用到他们母子的地方,若是有,他们母子转瞬便是人质。
他们就像是被吕不韦半舍弃的棋子,留在赵国,对他才是有用的。他压根没有真正的想要接赵姬母子回去。
四爷‘嗯’了一声,“城外并不安全!狼记仇,这里已经不适合再住了。”既然一直都在赵国的监视之下,其实住哪没差别。
与其担惊受怕被狼群骚扰,倒是不如回邯郸城,至少住的安心。
正说着呢,庭中有了动静,两人抬眼去看,是赵正默默的站在那里,朝这边看。
桐桐扬了扬手里的狼肉,朝炙烤架指了指:来吃烤肉。
赵正拎着剑过来了,打量了四爷一眼,就坐着去了。
狼肉片放置在烤架上,油脂滋滋滋的响。用花椒、盐、姜、葱、蒜,酱腌渍,这些食材虽然不如后世那般优化过的瞧着好,但确实是这些东西,且味道很足。
见烤的差不多了,桐桐怕这个狼肉的味道不好,还将韭酱拿出来,是用老韭菜和韭菜花腌制的,有点像是韭菜酱,烤好之后,蘸着这个吃,应该也能下咽。
四爷跟赵正说:“用完饭,在下需得下山,尽快回城,跟兄商议,看是否能将夫人和公子安置在城中。城外显见并不安全。”
赵正将肉塞到嘴里:“有劳了。”
桐桐只能来得及给四爷说了一个方子,回头自己熬药,慢慢养着吧。
货物卸下来,四爷把大夫暂且留下来了。临走的时候,他朝吕婆住的屋子看了一眼,而后跟桐桐对视:此人还是暂时不要叫她好起来吧!
她听从吕家的安排,而赵姬又容易轻信于人。
桐桐微微点头,看着牛车在过了午时之后,缓缓的下了山。
大夫给的药,刘女要来熬,桐桐也没抢,只是放药的时候多放了两片叶子,混在其中都成渣了,压根就分不出来。
于是,吕婆虽说不腹泻了,好似风寒的症状也轻了,但就是浑身酸软无力,竟是起不了身。
赵姬心中有些惶恐,晚上了,对着灯,她问刘女说:“你可见过瘟病?”
常年的战争,死伤无数,有些地方时有瘟疫发生。吕婆不能起身,病体昏沉,莫不是瘟病?
刘女哪里敢说一定不是,便不敢言语。
桐桐默默的坐在一边,拿一些废弃的竹片用匕首削着,削成一端尖尖的。
这竹片是为了刻竹简所用,有些劈了,便弃于一边。
桐桐用的是这个。
她用大口的瓦罐装了土,给赵正放在案几上,然后边上放个竹棍,示意他可以在上面练字。
赵正:“……”怎能不会刻竹片?
桐桐低声道:“若能回秦,自有丝帛供你书写;若不能回秦,写哪……有何差别?”
赵正沉默的坐着,慢慢的拿起棍子,在那沙土上写起了字。
秦简上的字并不容易看懂,桐桐其实也在学。
室内安安静静,赵姬看看认真书写的儿子,看看坐在儿子身边削着利器的蚕女。回头又见不时的添柴火,忙来忙去的刘女。
她打了哈欠,扭身对着镜子画她的眉毛了:好似做的眉笔不好用。
桐桐看了赵姬一眼,再看看一把这么多个竹签,然后起身:“夫人,我去看看宅子外可还安生?”
是怕狼又来吧。
赵姬点了点头:“莫要出门,上屋顶看看。”
“诺!”
赵正放下手里的木棍,跟着起身了:“走!”
站在高处,外面狼眼依旧是绿幽幽的。四爷说的对,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今晚要是再杀,这仇就真的结下了。
她将手里自制的竹弓抬起来,“我看见过猎人射猎……眼、手……”她蹭的一下放了一箭,正中一只狼的眼睛。
狼嚎声渗人,一群狼就这么虎视眈眈的看着,好似随时要发动攻击一般。
赵正伸出手:“我来。”
“竹做箭簇,只能射眼……”桐桐没给他:“等以后……以后你再射。”
这一夜,一只狼也未曾杀死。两人站在屋顶上,只瞄准狼的眼睛,以此来解困。
伤狼不杀狼,仇深似海了。
这山上是真的一天也不能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