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向阳(71)
天凉了,晚上住帐篷其实是有些冷了。
桐桐想搬回家里,四爷已经把房子看了一遍了,基本没有什么损失!大院里除了最早那两栋筒子楼有了一点缝隙需要加固之外,也就是有几面墙需要重新砌一下,其他的基本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但饶是如此,也没人敢搬回去。
地震后的惨状被回来的人说的,吓人的很!恐惧这个东西,又是会传染的。群体聚集在一个,都嚷嚷着,宁肯多熬一段时间,也不敢回屋去住。
可这么住着,真的不太方便。
大家住着简陋的棚子,平时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外面。空旷的地方就这一片,每次四爷进出,都得从这中间穿行一次。
然后带了什么东西,大家都看的见。
包括做饭也是,想改善一下生活吧,大家都盯着,很不方便。平时大家住的远,并不是很了解林家的生活状态。
可这么住着,谁看不见呀?
这么着,不是委屈自家,就是得由着别人议论。
因此,桐桐还是坚持,“咱住回去吧。”
林枫看着被风吹的帐篷,“这搬回去,估计到了供暖的时候,大家要是都不搬,今年这供暖够呛。”
“只要有人敢搬,自然就有人跟着搬了。”
“不是说在一个地震带上吗?这段时间都有风险。”
哥呀,这地震带长了去了,“而且,一个地方发生了地震,相邻的地方发生地震的可能性会增加,但是却不会马上立即陆续的发生……地壳运动是需要过程的,它需要时间调整和稳定地壳中的应力……”
林诚儒在里面接了一句,“桐桐说的是对的!搬回去吧,短期内,京城很安全。”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跟着大众的思维走。
还哲人呢!他跟季安小声抱怨:“再伟大的思想启蒙导师都比不上外面那些婶子大娘!他读一车的书,比不上在那些人的人堆里混三天。”
真的!只三天,足够了!别管是柏拉图还是老子,都抵不上她们那自成体系的‘哲学’逻辑!
季安禁不住笑,“人家的‘哲学’更接地气,也更有趣味性,还更接近人性。”
嗯!这一个月住的,差点没给我这个科学家给送走了。
于是,把家里归置打扫了之后,林家率先搬回家里去住了。
这一搬回去,其他人也有那乐意搬的,“人家那身份都不怕死,咱还怕死呀?命没那么贵,搬吧。”
倒是陆陆续续的,赶在入冬之前,也都住回来了。
住回来了,林诚儒就跟季安商量,“咱们得去一趟严家。”
应该的!应该去一趟。
林诚儒便主动的跟林楠提这个事,林楠有些犹豫,但还是非常坦诚的说,“我想再等等。”
等什么?
“等……”
林诚儒难得的严肃起来,“你是觉得严言父母的问题解决了,咱们家有高攀之嫌?”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林诚儒就看着儿子,“人家不在乎你是不是有前途,若是真在乎是不是有前途,直接找个有前途的就好了;人家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有很好的家世,若是在乎,想来门当户对的联姻,找个孩子出息家里和善的人家也不难。”
他叹气,“你为桐桐考虑的是对的!但咱们家跟严家的情况不一样。严言父母的位置决定了,严言什么也不缺,严家什么也不缺。所以,严家嫁女儿的心思跟你嫁桐桐的心思是一样的,提再多的条件,其实说到底,就三个字——不放心。”
哪怕对方再好,可总还是不放心。
季安坐在丈夫边上,看着大儿子,“桐桐是你带大的,从不到十岁,还在换牙的年纪就是你带。她偏又不会说话,你带的提心吊胆,交给谁手里你都不放心。”
这个亲自带过孩子的都知道,亲妈带的孩子,亲爸带一会子都不放心,这心理是一模一样的。
“而严言呢,严言的父母对严言有太多的愧疚。严言的哥哥们当兵走了,严言成了知青。你心里也应该知道,成分有问题的知青,就是在乡下,也很难过的好。从十四五下乡,到二十多岁回来,这中间有多难,当父母的能不心疼吗?虽然跟你心疼桐桐的原因不一样,但是心境是一样的。”
林诚儒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咱们得登门!”
桐桐从厨房探出头,看林楠:“哥,你要是结婚……严家要是想叫你住过去,或是你跟严言姐要住单位的房子,都可以呀!不要不放心家里……大不了我结婚了,叫尹禛住过来。尹家父母在疗养院住,我们住回来不妨碍什么……”
林楠从桌上抓了个喜好的小西红柿,冲着桐桐就扔过去,“老实呆着去!”
桐桐伸手一接,往嘴里一塞,朝他咧嘴一笑,才缩回来了。
林楠失笑,回过头来,还是听从了父母的建议:“我跟严言商量,等定好时间了,咱们再过去。”
结果严言跟父母一商量,严父沉吟了一瞬,就道:“既然林工的身体不好,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过去拜访一下吧。”
谁上谁的门,这不重要。
严言倒是很意外,却不想母亲也起身,“好!我这就去准备。”然后点了点女儿的鼻子,“不许通风报信!提前知道了,人家只会觉得失礼。”
严言就不明白了,转过身看父亲,“我以为您……不喜欢林楠。”
时移世易!而今,我们门第高,偏你找来的那个小子是个心气高的,这个时候再端着架子,我倒是图什么?我嫁女儿,可也是得女婿!家里是要多个亲人,要多一门亲的,又怎么会叫他心里有存隔阂的可能呢?
而这个道理,你现在不用懂,“等你将来有了孩子,给孩子婚嫁的时候,你自然就懂了。”另外,“你眼光不错!我不是不喜欢那个小子,是你带来的小子你爸都没法欢天喜地的接受。跟他是谁无关!”
给严言说的,站在这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严父问:“怎么?感动了?不想嫁了?”
严言沉默了一瞬,这才道:“嫁还是想嫁的……只是,你对他有什么期许呢,这个话得提前说。接纳就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儿。他个性强,自己做主惯了,会接受别人的建议,但是……可能过多的安排,会叫他不舒服。”
“你对他的将来有什么期许?”
“接纳所有!”不要期许别人做到什么,有那样想法的人更像个神经病。
严父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的打量女儿一眼,“知道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那小子!
于是,林家今晚接待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六点吃的晚饭,六点半吃完,季安在厨房,桐桐去熬药。
林楠和林枫习惯于顺手将家里的卫生打扫了,四爷今晚上没打算走,他把豆角架子拆了捆好,又拔了茄子辣椒,罢园的菜还收获了半筐。
七点,外面黑透了。
四爷洗了手,桐桐又去扒拉那筐子里的菜,“妈,这秋茄子再嫩里面也都是籽,趁着天好,明儿给切了晒干吧。”
行!晒吧。
她又把青西红柿和青椒挑了一些,问四爷:“这个炒一下,晚上要是饿了,夹馒头吃。”
行!
两人蹲再门廊的路灯
桐桐还在那里安排,“今年的南瓜丰收了,菜站南瓜特别多,咱俩明儿出去拉一车南瓜去,晒些南瓜条……”
好!
“今年买的西红柿少了,看看哪里还有红的好的西红柿,多买些。得做西红柿酱了!”冬天全凭玻璃瓶里蒸出来的西红柿了。
“服务社那边怕是还有,遇到好的我叫大姐多留些……”
严家三口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晃晃的院子,看见两个人蹲在那里不知道在翻腾什么,近前来,就听到小姑娘又柔又明媚的声音,还有小伙子从容安然的应和声。
严母看严言:这是林楠的弟弟妹妹。
严言低声说,“是林桐和尹禛。”
桐桐听到脚步声了,回头去看。这里来的人少,她站起身来。
院墙只有半人高,防小人不防君子。门也是铁栅栏门,根本不隔绝什么。
这一看就看见严言,再一看另两位的身形不是年轻人,就马上笑道:“严言姐……”一边说着,一边朝里面喊:“大哥,严言姐来了……”
四爷已经过去开门了,一看这气度就知道是谁,“快请进!”
林楠已经迎出来,只一看,就吓了一跳,赶紧朝里喊:“妈——妈——来贵客了。”
季安脚步多快呀,出来一看,小跑着就迎出来了,“失礼了!失礼了……”
林枫扶着林诚儒出来,严父疾走几步,跟林诚儒的手握在一起,“林工呀,早就想来,一直不方便!一听严言说你要上门,我就说,咱直接过去……一家人,没那么些讲究。”
林诚儒诚惶诚恐,“我何德何能?我家这小子何德何能?”说着,就拉着往里面走,“快快快!里面请。”
季安拉着严母的手,“您里面请!”
一进门,严母就眼前一亮:这个家一尘不染,布置的也好!一样的家具,这个家里只添置几样东西,就显得格外有意趣。
像是芦苇、像是从柿子树上连枝干一起取下来的黄橙橙的柿子,甚至于墙上挂的画,都只是寥寥几笔做出来的趣味画,用秸秆编织的画框。
还有那沙发上,拼接起来的像是猪、狗、鸡、兔一般的小靠枕,都不难想象,林楠看起来严肃,但这个家庭氛围却是格外活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