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公爷!”
张欢一抱拳,对着几名部下道:“把那几个老匹夫带上来!”
刹那间几名披头散发的官员被卫士押进柴房,看身上的官服赫然是四五品大员。
看到自己的爹出现在这里,章光大吃一惊,连忙走上前去想要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爹,您不是在工部当差吗?怎么被绑到这里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章道冲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耳光扇在儿子的脸上。
“你这个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突厥公主,想害死我们章家不成?”
说完噗通一声跪在范信面前,苦苦哀求道。
“国公爷,犬子有眼无珠得罪了您的故交,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他一命吧!”
别人不知道,章道冲太清楚范信的实力了,只要他一句话,别说自己,就是工部尚书也得跪地谢罪。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范信能够网开一面。
一旁的章光呆了,他没想到父亲如此胆小,居然去求一个失了势的没牙老虎。
“爹,您是不是老糊涂了,爷爷可是姚相身前的谋士,咱们用不着怕姓范的。”
不料章道冲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怒斥道。
“闭嘴,你这个逆子,还嫌害的老夫不够惨么!”
范信背着手淡淡道:“章道冲你的儿子什么性子你自己清楚,今日不杀他,日后难免牵联你们章家。”
“还是本官替你解决了这个隐患吧。”
说着朝张欢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长刀一闪,章光的脑袋便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中飞了起来。
“儿子!”
眼见儿子惨死刀下,章道冲惨叫一声扑了上去,抱着尸体壕嚎大哭。
“张欢,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本官先陪着突厥公主走了。”
“国公爷慢走,末将一定处理好这里的事。”
范信点点头,走到银珠公主面前,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赵州一别,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
望着眼前的男人,银珠公主神色复杂。
要不是这个男人阿史那家族也不会灰飞烟灭。
自己的父汗也不会成为大唐的阶下囚。
可若是不来,孩子怎么办?
良久。
银珠公主幽幽道。
“本来我打算一辈子都不想见你,可是为了孩子的将来我只能厚颜来此。”
尽管语气平淡,但范信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苦涩。
试想一下,一个突厥女子领着着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大唐,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这些,范信心中越发的愧疚,轻轻的抱起母子坐上马车向南郊的卧龙山庄而去。
眼下受困于驸马的身份,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太平公主。
得知是燕国公的车队,百姓们纷纷向马车里的两人招手示意,对此范信一一笑着回应。
“没想到你这么受百姓爱戴。”
见街道两边挤满了洛阳百姓,银珠公主美眸中充满了惊讶,当官当到这个程度,她还是头一次见。
“没什么,都是我当大理寺少卿时帮过的百姓。”
说话的功夫,车队来到了卧龙山庄,此时的这里中门大开,仆人位列两侧。
看到马车缓缓停下,冯妈一脸笑意的来到车前,帮范信掀开了布帘。
“老爷你回来啦,咦,这位就是您的故友吗?”跟范信打了一声招呼,冯妈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银珠公主的身上。
范信对银珠公主笑着说道。
“这是冯妈,家里的老人以后由她照顾你们母子。”
闻言,银珠公主朝冯妈善意的笑了笑。
等双方见完面,范信向门口张望了一番,稍稍有些诧异,询问道。
“冯妈,山庄里的下人呢,不是告诉你都来见礼吗,怎么不见人呢?”
冯妈挠了挠头,一脸迷惑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下人刚才还在,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回屋子休息去了。”
银珠公主美眸中精光一闪,笑着打断道:“算了,既然身体不适就不用过来了。”
简单熟悉了一下卧龙山庄的环境,两人来到寝宫。
刚一关上房门,银珠公主便迫不及待的脱掉衣裙,扑进范信的怀里。
如饥似渴的说道。
“范郎,征服我”
洛阳,郊外。
宽阔的大路上,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其中一辆简朴的马车上坐着两位老人。
“啧啧,真是大开眼界。”望着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金色粮田,姚崇心里跟了跟喝了甘泉一样。
为官数十年,不知去过多少地方任职,然而洛阳这般生机勃勃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旁的谋士也是颇为感慨。
“十年前黄河水灾时,还是易子相食民不聊生,路旁不知饿死了多少灾民。”
“您再看现在,平坦的大路上过往商队川流不息,就连粮田里耕作的农户都肥头大耳,真不敢想象是同一个地方。”
姚崇深感认同的点点头,眼珠一转喝停了马车,带着谋士来到路旁的粮田里,亲自摘下一颗粮食观察起来。
这是一种不同于江南的粮食,粒大饱满,仅重量就比其他地区高了三成。
他实在难以想象农户们是怎么办到的。
庄户们注意这个老家伙很久了,发现他蹲在地头掂量着粮食,撇撇嘴走到近前。
“老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是俺家种的小信一号。”
姚崇老脸一红,朝老农笑着拱拱手。
“这位老伯,我看你家粮田一派丰收的景象,今年应该能打不少粮食吧?”
说起自家的粮食,老农骄傲的挺起胸膛。
“也不算太多,估计亩产将近一千斤左右。”
“你说什么,亩产一千斤!”
姚崇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农,北方地区最好的粮田也不过四百斤。
他做梦都没想到洛阳郊外竟然能达到亩产千斤,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农脸色不悦,心里嘀咕这个老先生是不是有病,亩产千斤算什么,隔壁铁匠家还一千三百斤呢。
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姚崇尴尬的咳嗽一声:“对不住老伯,我住在城里太久了,没见过这么多庄稼。”
“敢问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本来姚崇问这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亩产从四百斤提高到一千斤是个了不起的成就,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保守这个秘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农户听完这话毫不犹豫的说道。
“老先生有所不知,想要提高粮食产量必须要使用农家肥,只有土地有劲粮食才能增产。”
“农家肥?”
姚崇一楞,有些不明所以,他也算饱读诗书的大儒了,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农家肥。
“是啊,就是把粪便树叶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堆积在一起发酵,然后再扬地里去,等来年开春时就能种地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姚崇发自内心的说道。
了解了粮食增产的原因后,姚崇心中异常激动,如果把这个方法推广到全国,那么大唐还愁缺粮么?
一念至此,姚崇郑重的向农户施了一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朽代表天下谢谢阁下的倾囊相授。”
怎料农户摆摆手。
“老先生又说错了,这粮食增产的方法是恩人告诉大家的,据说已经推广到河南道了。”
“你们的恩人是?”
“当然是燕国公范信了,放眼大唐,除了他爱惜我们这些老百姓外,还有谁把俺们这些泥腿子当回事。”
老农接下来的话,姚崇没有再听,一个人心思复杂的回到了马车上。
说实话他对范信这个人的印象很差,仗着武则天的宠信肆意妄为,大敛钱财。
不止如此,此人还倒行逆势推翻了士农工商的排序,重视工匠技艺,发展商业,在国子监的学科里添加了大量关于水利,火药等方面恪物杂学,至孔孟之道于不顾。
仅凭违背祖制这一点范信就是历史的罪人,活该被罢官赶回老家。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偏偏这样一个倒行逆势的人,却拥有治世之才,每一次出手都令人叹为观止。
“唉,好好一个治世贤臣,偏偏选择了离经叛道真是太可惜了。”
收起心思,姚崇望了一眼夜色中的良田,坐进了马车。
来到城里,两人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逛街的行人。
论繁华程度远远超过了长安,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唐不夜城。
“瞧一瞧看一看啦,正宗的青州大虾,三十文一斤包您吃的满意.”
“二位客官,您们里面请?”
在店伙计热情的招呼中,姚崇和章节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在这里能看到整条洛阳天街的风景。
“客官,我是海鲜店的掌柜贾旺财,咱们这海鲜火锅,大锅菜,小碗菜,烧烤啥都有,你们随便点。”
从掌柜手中接过菜单,姚崇看了一眼,都是自己没听过的菜品,指着一副类似面条的图画道。
“给老夫来两盘海参炒面吧。”
“得嘞,您二位稍坐片刻,炒面一会就好。”
贾旺财合上菜单,朝后厨喊了一嗓子,之后朝几个蓝色马甲的美食骑手走去。
望着店内爆满的食客,章节啧啧了两声。
“难怪洛阳去年贡献了国库三成的税收,光这家海鲜店一晚的收入恐怕就得有三十贯铜钱。”
“这个范信好大的能耐!”
闻言,姚崇重重的哼了一声,洛阳自古以来民风淳朴,百姓善良,被他这么一弄充满了铜臭。
按照这么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洛阳就会沦为盗贼横行,不知礼节的野蛮之地。
不料这番话被端菜的店伙计听到了,笑呵呵的说道。
“客官错矣,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我们每个人生来心中就有圣人之道,何必拘泥于孔子和孟子?”
“燕国公说了,仓癝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与其让百姓为了民风淳朴受穷,还不如让他们填饱肚子,兜里有钱花。”
嘭!两碗油汪汪的海参炒面放在食桌上。
被一个端菜伙计引经据典嘲讽,姚崇脸都气白了,碍于身份他只是怒哼了一声。
“老夫问你,海参炒面,海参呢?”
“我叫海参”
姚崇
将钱往桌上一拍,姚崇带着章节走出海鲜店,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入夜时分,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姚崇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户望着午夜喧闹的大街,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之色。
店伙计说的没错,一个百姓饿着肚子换来的民风淳朴毫无意义,只是受圣人教化几十年,一时间让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观念。
“姚相国起风了,您小心点别着凉。”
瞥了一眼章节,姚崇心中一动询问道:“子善,如果你是百姓,你是选范信当洛州牧,还是老夫掌印?”
章节沉默少许,开口道:“回相国,如果属下是百姓,会选范信..”
“原来如此,老夫懂了。”
姚崇最后看了一眼深邃的夜色,转身回到床上,同时心中打定主意,抛下个人成见,邀请范信重新出任官员。
一夜过去,两人早早坐上马车向着相国府而去,前线战况紧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太阳高挂中空的时候,马车行到相国府门前。,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门前排着一条长龙。
大家手里拎着东西挎着框似乎要进去送礼。。
“敢问老兄,你们这么多人拿着东西莫非是给燕国公送礼?”
年轻人回头瞅瞅发现是两个老人,客气的摇摇头。
“不瞒老先生,今天是范家小郡主的满岁日。”
“大伙商量了一下没什么好报答国公爷的,只能带点鸡蛋腊肉表达一下心意。”
姚崇与章节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震惊之色,这个范信居然如此受百姓爱戴,真是难以想象。
就在二人盘算要不要也拎一筐鸡蛋时,不远处的相国府里则是另一番场景。
太平公主坐在高位上,俏脸冰冷,数百名下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台阶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么说来驸马从驿站出来后,就直接去卧龙山庄了?”
此话一出口,李朗脑门上哗哗的往下淌汗,陪着笑脸道。
“回殿下确实有此事,好像是国公爷的故友来了”
“故友?”太平公主冷笑一声:“只怕是个女人吧!”
眼见太平公主动了怒火,李朗悄悄退出了大殿。
国公爷惹出来的祸事,还是让他自己处理好了。
自己可承担不起这份怒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