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泉不会对于他人抱有太大期待,甚至有时会出现被迫害妄想的症状,除了二选一系统的迫害,也不能排除长期身边环境的因素。
比起睁眼时的天真,那些不合时宜的幻想,早已有意无意中被隔离在白川泉的视野之外了。
人类,总是要活在现实中的,于是现实的因素就会逐渐占据在意之物的比重……直至越来越沉重。
时至今日。
总归萨利尔·斯普林格很强,身体素质满点,身手利落实力强大,游刃有余——然而,使用着白川泉这一名字、有着黑发蓝眼相貌和文弱气质的年轻人同样并非无自保之力。
以黑手党们习惯的思路来考虑……
共同保守一个秘密,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七个背叛者”这些异能力者不会是那种拿着萨利尔·斯普林格和白川泉是同一人的消息到处嚷嚷的家伙。
这,就够了。
论起更换身体和马甲,这在异能力千奇百怪又五花八门的欧罗巴大陆,兴许算不得绝无仅有的特殊能力。
譬如那位有过一面之缘、大名鼎鼎的“牧神”马拉美,众所周知,从零到一是最为困难的一步,能创造出保罗·魏尔伦这般活生生超越级别的人工异能力者,不管人品行事如何,在能力上,这种水平的科研界大佬是的确能实现这种事儿的,全凭马拉美自己的意愿——想不想做。
总之……既然这件事儿影响不到白川泉正常的日常生活步调,那就能判定无害,暂时不需要过多考虑。
在此之前,白川泉倒是想问,谁闲着没事儿干——
又是因为什么事件在意大利关注到了白川泉这个人!
早早检索完思维宫殿,白川泉很确定,自己和餐厅侍应生里尔克——那样长着一副柔弱女相的年轻男子,无疑是第一次相遇,自己过去从没接触过有类似气质和相貌的人。
如果里尔克有意接触,进行非自然偶遇,那就说明,里尔克与他身后的人?机构?组织?势力?……
恐怕他们将注意力投放在来意游玩的日本少年身上,更具体的时间,是在那家餐厅的邂逅之前。
在那以前,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川泉脸上飞快闪过一种类似于头疼的表情,他其实真的很想吐槽——
是不是自己身上安装了什么危险人物诱捕器,什么东西都往他身上撞啊!
哪些混蛋又要搞事情!“氛围渐缓音乐减半每个人都收到一份邮件”是吧?
垂落眼睫后不动声色抿唇,白川泉重新抬头瞥向对面的中年德国超越者,视线侧方的余光里,一头红发的女人依旧如同多年前初见的模样。
萨瓦多尔·夸西莫多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服饰,红发别在耳后,脸上笑意清浅,正靠坐在沙发扶手边,宛如柔夷的手白皙却很有力,掀开一本纸页显然陈旧但保养很好的硬版书籍。
面上依旧下意识维持着笑,白川泉神情自若,集合信息考虑完之前事情的利弊后,终于有精力放在现下发生的交谈之中了。
“从刚才听到那句话儿的时候就很在意……”
一个一直打转的念头于白川泉的思维宫殿深处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慢悠悠飘出。
海涅刚刚声称,里尔克是尼采的人。——真有趣。
能让克里斯蒂安·约翰·恩里克·海涅特意提起,恐怕不是地位上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尼采,所谓公认的“战争疯子”,那种可怕妄为的外放性格倒是养成了这样内敛羞怯的后辈吗?
反差在世界上总是那么吸引人眼球。
白川泉现在就在思考。
或者说……
和自己一样,里尔克能做到无意识地将伪装自我当成一种本能?
白川泉的眼前似乎闪过了那名侍应生打扮的年轻人,很普通常见的清俊长相,在以脸面竞争工作的侍应生行业中算不得特别出挑,唯一会让客人记下里尔克的恐怕就是那一副一眼可察觉的手足无措表现。
思维宫殿里里尔克的幻象登时消散,只留下白川泉若有所思的忆后感。
不像是假的。
但是。
比起“里尔克是小绵羊性格”的第一种猜测,果然自己更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性啊。
“这种性情……难以想象。”
眼底极为隐晦地掠过一瞬真切的笑意,白川泉的目光缓缓地从注意力移开的克里斯蒂安·约翰·恩里克·海涅身上掠过。
海涅现在的感觉并不好。
说实话。
思来想去,仔细思考后……
来自德国的中年人好端端坐在客厅中,升起了一种走夜路撞鬼慌不择路上了公交车发现终点站在墓地的恐怖感。
总而言之,不像是现实。
亲耳听见这些如此活泼轻松——隐隐带了些撒娇柔软意味的句子从白川泉口中说出,尚未对照回忆中多年以前面色冷淡、百无聊赖的萨利尔·斯普林格,海涅在声音入耳的第一时间已经不自觉将脸别过了十五度,视线不知何时不再落在白川泉面庞上,反倒是自己的表情明显显露出了不适。
气恼的心情理所当然地闷在政坛活跃的超越者心底,无法直言。
时光,到底对萨利尔·斯普林格做了什么!
远东的地域文化差异原来有这么可怕?只是生活了几年或许十几年,萨利尔·斯普林格会是这么容易被身边环境改变性格的男人么?
多年前世界大战那时,尚且是前线高级将官的的克里斯蒂安·约翰·恩里克·海涅听了,恐怕会嗤笑出声吧。
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笑话儿!
面前可是被加布里埃尔·凡尔纳那小子年少时就认为是来自伊甸园的神明,正是因为萨利尔·斯普林格这个男人素来坚持自我的信念,与他们所身处的世界格格不入。
反倒是,若是现在的凡尔纳见到白川泉,会怎么想呢?
“斯普林格,你想见凡尔纳吗?”海涅忽然开口,以白川泉的视角来看,这个话题开启得简直是毫无缘由。
“什么?”白川泉不动声色,重复末尾的短句,“见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