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学无术果戈里

孱弱的面容上紫色眼眸难得泛起疑惑不解,费佳恩抬眼看斯普林格:“我学过。”

使用的动词,俨然是第一人称的过去时态。

斯普林格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费佳恩还是有些时候完全搞不懂他的监护人在想些什么的——比如现在。

“那么您的看法呢,您同意吗?”

费佳恩的问话很有礼貌,充分尊重了一名初出茅庐监护人的意见。因此,斯普林格对养子的回答也非常有礼貌:

“我觉得您不太适合和那些蠢货待在一起。”

文雅地、面上神色淡淡地、没多余情绪起伏地,斯普林格吐出了以上的话。

费佳恩面上见不到意外,还维持着礼貌悉听尊便的态度。

“费佳恩,您得知道……”斯普林格停顿了一会儿,迅速在自己脑海里翻找一个不太难听且能被养子接受的理由。

真实理由?当然是不能说的。

斯普林格总不能说我担心您在无趣的学校待久了再放一把火把所有人烧死吧。

虽然费佳恩平日的举动和心情都很平和,基本上不冒犯底线就能平静相处,可斯普林格还是不相信小疯子能改本性!

男孩、或者说少年的骨子里的冷酷与漠视是根深蒂固的,他能坐视他人为了验证他的一个想法死去,也无所谓他人的牺牲或是成全。

长期与他人隔绝的生活,早熟的思考,十二岁的男孩造就了一套自己独有的世界观,并且难以更改。

若是斯普林格被系统达成协议扔到西伯利亚的时间更早一点,或是能影响费佳恩的母亲阿加塔没有逝世,说不定还能改变他的世界观,他的观点。

事实是,现在男孩已经遭遇了父母的双双离世,做好了独自生活承担一切的准备,并已经着手检验自己的理念——

简而言之,他自己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

多出来的监护人,不过是他的一个观察参考对象,并没有任何深层的影响力。

维持表面的和气,已经是这对虚假养父子最大的努力。

看上去男孩顺从斯普林格的动作,也不过是他想看看斯普林格想做到哪一步罢了。

费佳恩看不起学校的同学,难不成还会对同样认识不超过一个月的监护人另眼相看吗?

费佳恩注视斯普林格的能力,接触斯普林格的个性,用他作为自己异能力的磨刀石,眼眸里没有任何柔软的情绪。

清冷,平静,甚至称得上漠然。

这才是十二岁男孩真正的用意和面目。——巧的是,斯普林格对此也一清二楚。

再不清楚,见证养子制造纵火案后,监护人也该清醒了。

——孱弱无比的身躯,束缚不住费佳恩的灵魂。

他天生就是一个违背世俗的“坏种”。

在确定费佳恩对系统的存在意义前,斯普林格不能让费佳恩过早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就是这对养父子的真面目。二人皆心知肚明。

“根据《关于俄罗斯联邦教育法》第43条款的内容,教师或学校管理部门可以禁止学生在教育机构内使用手机等智能设备……”

斯普林格忽然继续开口。

费佳恩忍不住瞥了眼自己的卧室方向,里面正躺着他高价组装的电脑,强力的代码防火墙阻止了它成为肉鸡的可能。

“按照这一条款关于‘学生职责’的规定,学生应该遵守学校的要求及其内部规定。如果学校管理条例禁止学生在学校使用手机,那么监管人在孩子进入该教育机构时应自动同意这些内容。在此情况下……”

斯普林格不紧不慢地说,最后甚至露出微笑:“教师有权批评违反规定的孩子,也可采取相应措施,如请孩子离开教室、请家长来校沟通等,还可冷静处理,如提供给学生存放手机的工具直到课程结束。对那些一再违规的高年级学生,学校甚至有权开除。”

这话流畅得完全不像是临时想出的内容,费佳恩怀疑斯普林格等这一天很久了。

关于……“请家长”这个话题。

费佳恩:可以,但大可不必——有这样的监护人自觉性。

“哦哦!这么有趣的嘛!……”费佳恩不说话,反倒是安静咬着油炸包子冷眼旁观两人对话的尼古莱·果戈里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欢呼了起来,“您看我怎么样?有邻居的推荐信,本来我也是去中学读书啦——但是!伟大的魔术师果戈里先生要给大家带去欢笑……!才!不!干!哈哈哈哈、哈哈!”

尼古莱·果戈里摇头晃脑地站起来,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把包装随手往披风里一塞,就弯腰含笑道。

不看白发少年过分的欢乐笑声,尼古莱·果戈里还真是有几分童话里乖巧小王子的意味,但是一开口……

斯普林格看了看平常看不出半分疯狂的养子,和笑起来就非常疯狂的年幼小丑,忍不住腹诽这个国家的未成年小疯子率。

“咳,我倒是不太在意,主要是为您着想,费佳恩,还有您,果戈里——您正是上学的年纪,不学无术是会在未来倒霉的。”

对此,斯普林格有很深的体会。

除了他的兰波老师会教授的语言与里世界方面知识外,斯普林格本人在空余时间也会有意识用文化、学识充实自己……甚至不如说,手持“沙之书”的他注定了要合群成为一名“文化人”。

——天知道在看见“……她那泪光点点的长睫毛,覆盖着一双清澈如水、含愁似问的碧眼。不知怎的,她只这么一瞥,便穿透我的心底,矜持如我也不能不为她所动”这样一段话后面标注的名字是本体组织的顶头大佬时,斯普林格经历了如何复杂的心理活动。

就那老狐狸?矜持?

呕。

一个字简洁有力地表现了组织底层员工对于非法组织会社老板的唾弃与心理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