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走上台阶,看着纪大爷和纪二爷两人。
“侯爷已经走了,现在是璋儿和兰儿当家,我老了,以后带带祺儿和岁儿。”
纪大爷的脸色不太好,勉强扯了抹笑容,“弟妹”
钟氏没有看他,只是抬起手摆了摆。
“现在家里人多了,心也散了,我还能喘两口气,我能做的不多,第一件事,就先把这个家分了吧。”
“现在时局不稳,咱们家武将出身,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不好说,早些分了也免得到时候说是璋儿连累了大伯和三叔。”
纪大爷的脸色不太好。
侯爷还在世的时候,纪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
每回颇有怨言都是他。
只是钟氏没有去计较,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罢了。
纪三爷缄默不言,背靠大树自然好乘凉,可他没什么资格说话。
他和纪大爷是亲兄弟,他是庶出,纪侯是纪老将军将军的独子,成婚后生了纪韫璋也是独子,索性一直没有分家。
但是他大哥一直以来有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纪韫璋崇武,他的两个儿子也送进来大营,独独只有大哥的两个儿子费尽心力要读书走仕途。
尤其是最小的纪韫珩,天资聪颖。
他不止一回听到风声,大哥想把纪韫珩过继给纪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纪大爷勉强笑了一下,“弟妹这是说得什么话,一笔写不出两个纪字。”
“明年珩儿也要科考了,先生也说他将来必有益进。”
“到时候,他和璋儿在朝堂之上,一武一文,扶持共进。”
钟氏抬眼看向纪大爷,“大伯,前方有战,纪家人是要冲在前面的。”
这话一出,纪大爷的脸色就变了。
十几年的那场大战,他是参与了的,就像钟氏说的那样,招兵买马,纪家人先上。
他是囫囵个儿地回来了,但是纪家死了好几个远房,还有他的三弟,还没来得及成家留个后。
也正是因为这个弟弟,他连晋了两职。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刀剑无眼还伤亡无双。
现在已经有了大炮,一个炮弹就能血肉横飞,连个全尸都拼不起来。
更何况,他家的两个小子都是读书人,哪里适合去那个地方。
钟氏见他不说话了,才又看向
“这些年,府中的支出都是庄子上收成,侯爷不计较这些,我也就没有同你们算得清楚了。”
“府中下人,除了部分是各房自己的人,其他都是府中买来的。”
“庄子除了圣人和陛下御赐的,我娘家陪嫁的,只剩四个庄子,都是老太爷当年当官后置办的。”
“侯爷是老太爷的独子,也本应是璋儿继承,但是这事侯爷早年也有交代过,这四处庄子在分家的时候给大伯和三叔。”
赵氏有些坐不住了,“这么说,我们就分两个庄子”
她自嫁了进来,中馈就是钟氏的,她用公中的,花公中的,每个月还有例银可以拿。
纪大爷的那点私产她是清楚的,也只够他自己平时请上峰吃酒送礼。
现在分家只分得两个庄子,这怎么够花销。
钟氏看着她不满的样子,轻呵了一声,“当年大伯非要娶你,聘礼都凑不出来,还是侯爷掏了私房借给大伯的。”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大伯还给侯爷了吗?”
“这事侯爷没有与我说,我也不知。”
赵氏愕然地看向纪大爷。
纪大爷的脸色变了变,才磕磕绊绊道,“还、还了”
钟氏不再看他们,“在老家还有几百亩的良田,都是当年老太爷给太祖爷买的。”
“现在都是在给族里的人在种,租赁出去的地,租子也都返给族里的孩子读书了。”
“这些都算是祖产,侯爷没有说怎么分,但是我不想分,这些地是族里那些贫苦人家远亲赖以生存的地,也是族里孩子的一份希望。”
纪大爷的神色不太好,纪太爷也只是他的叔叔,太爷虽然是买给太祖爷的,但是人家出的钱,现在又都是放在族里给亲族用了,他也不好再开口。
若是以往,他哪里能看得上这一点田地,但是现在要分家了,自然是多分一点是一点好。
想到这里,他朝赵氏使了个眼色。
赵氏意会,上前两步,“弟妹,虽然我年轻,但是我托个大。”
“我们家爷自是没有侯爷来得出息,不像侯爷能圣人和陛下赏赐,自然是看不上那三瓜两枣的。”
“我娘家也不是个得力的,不拖累我就够了。”
“我们大房,还只有大姑娘慧敏出嫁了,韫璟,韫珩,还有慧雯,都没有成家,这都是大头。”
“现在我也怀了,这日后哪哪儿都要花钱。”
“可能老家那点田产,可能您财大气粗的看不上,但是挤吧挤吧,也够家里几个孩子的口粮了。”
“也莫怪大嫂在这个时候计较这么多,一分钱难倒一个英雄汉,家里的嘴太多,我也是没有办法。”
周氏是纪三爷的发妻,也是个老实人。
若不是过年过节的,也难得在钟氏面前露一面。
周氏这样双耳闭塞,隐性一样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看向赵氏。
钟氏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得看着她。
直到把赵氏看的不自然了,她方才一堆歪道理时候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她快落荒而逃之时,钟氏才开口。
“大嫂急什么。”
钟氏从来不喊她大嫂,都是赵妹子,或者赵氏。
“老家的祖田,虽然是老太爷买的,但是落到了太祖爷的名下,我也不会急赤白脸得去争。”
“既然来家的族亲正在种着,我便用京郊的那二百亩水田换了,分与你们两房。”
京郊的水田自然要比老家的田值钱得多。
这还是钟氏的陪嫁,这并不在公中的账上。
钟氏能这么做,周氏一点也不意外,她和纪侯是同一类人。
只要他们能安分守己,他们就能在纪侯,甚至是现在郡王的庇护下继续过活。
但是有人就是过了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就会认为这些东西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口袋里的了。
现在人家不过是分走本属自己的东西,他们便觉得这是从他们口袋里拿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