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差们吃了鱼,又喝了蛇羹,这才意犹未尽的吆喝上路。
不多时,一行人便进了山。
山路崎岖,牛车也走得艰难,宋琳琅便也跳下来,与众人一起推车。
按照解差们的经验,这段山路不足二十里,半日便可走出去,却不想烈日当空,山中忽然落了雨。
山路泥泞越发难走,牛蹄子还时不时打滑,沉重的车身全靠人推,即便车上有蓑衣雨伞,也根本顾不上去用。
渐渐的,宋家人和同样赶着牛车的解差落到了队伍最后。
没走多远,便看到寿老夫人摔坐在地,可身边却连一个寿家人都没。
自那日寿瑶被辱后,寿老夫人的地位急转直下,子孙们全没了敬意把她当累赘,而且在寿夫人的首肯下,嫡长子寿江抢走了一开始流放时全部交给寿老夫人的财物。
这样的内讧,解差根本不会管,寿老夫人求告无门,只能自己努力跟上队伍。
可今天这山路,对一个没有家人帮衬的老人来说实在太难了。
牛车很快经过寿老夫人身边,她撑着站起来拽住解差的牛车哭求,“差爷,我实在走不动了,求求您,让我坐车上吧!”
三名解差推着辆空车尚且费劲,谁会管她。
可寿老夫人死抓着不肯放,张贵被惹得烦了,直接飞起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怕死,老子也是头一回见!赶紧滚!”
牛车渐渐往前,寿老夫人还不死心,“差爷,我跟不上队伍,你们人头就不够了呀!”
听见这话的张贵突然停住,抽出腰间佩刀冷笑着朝寿老夫人走去,“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伴随着老人一声惨叫,寿老夫人的右耳被割了下来,鲜血瞬间淌了她满身,笨重的身躯不停在地上打滚。
看得人胆战心惊。
“快走吧。”宋珩把牛绳递给谢姝,让她到前面去,他则到车后使劲儿推。
一行人走得不快,但很快就听不到寿老夫人的声音了。
众人刚想松口气,与谢姝挨着的宋琳琅突然面色一凛,盯着不见天日的山林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二夫人有些奇怪,伸手推了宋琳琅一把,却没推动,好奇的顺着宋琳琅的目光往山上看去,只见两支糙黄的獠牙在灌木丛中直冲天际,吓得二夫人腿一软,直接摔坐在地。
“那、那是什么?”
顺着二夫人颤巍巍的手,宋家人都看见了那躲在灌木丛中的粗壮獠牙。
宋家的牛车在解差之前,那獠牙粗壮的猛兽离他们更近。
可看到宋家牛车停下,张贵不耐烦的上来催促,可还没等他开口,落在最后的两个解差突然一声惨叫,“是野猪!”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野猪已经从山上冲了下来,慑人的獠牙直接顶翻了牛车,失了桎梏的老黄牛撒开蹄子狂奔出去。
“娘!快起来,赶紧跑啊!”宋瑾奋力拽着二夫人,但二夫人根本就站不起来。
宋珩一手一个抱起元娘和硕哥儿,转身正要喊谢姝,却见宋琳琅反身而去,抽出张贵的佩刀,迎着那野猪便冲了上去。
“她不要命了?”谢姝简直惊呆了。
那可是野猪,一下子就顶翻了沉重的牛车,把几个解差都吓尿了。
“看好孩子们!”宋珩放下孩子,一把将谢姝拉到身后,随即抓起车上的雨伞便跟了上去。
“出什么事儿了?”
走在队伍最前的杨德功策马而来,正看到宋琳琅一个鹞子翻身,跳到了野猪身后,与手持雨伞的宋珩将野猪围了起来。
“胡闹!”
杨德功厉喝一声,纵身一踩马背,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野猪身上。
那野猪受了惊,一声嘶吼,直冲宋珩而去。
“小心!”
惊惧交加的谢姝已经不敢再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杨德功落在野猪身旁,一刀刺下,却没能刺穿野猪粗厚的皮肤,但痛感还是让野猪调转矛头,放弃了攻击宋珩。
杨德功反手又是一刀,砍在野猪身上却像是砍在石头上,震得他虎口生疼,好悬攥紧了刀柄没有丢掉武器。
就在那野猪愤怒的撅起獠牙,喘着粗气朝杨德功冲过去时。
一直没有出手的宋琳琅纵身一跃,轻飘飘踩在野猪背上,反手一刀直接割掉了野猪的脑袋。
干脆利落。
猪头落地,前蹄还在扒土。
“死了!”
“野猪死了!”
宋玖激动的又跳又喊,谢姝后知后觉的睁开眼,正看到宋琳琅一脚踢翻野猪的身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脑袋还不及反应,谢姝人已经冲了出去,她一把抢过宋珩手里的雨伞哭喊道:“你干什么!那么危险!我差点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宋珩愣了一瞬,突然咧开嘴,一把将谢姝抱在怀中,“我这不是没事儿么,别怕别怕。”
这样宠溺的安慰让谢姝鼻子一酸,不受控制的掉起了眼泪。
其他人还沉浸在宋琳琅单杀野猪的震惊中。
宋琳琅却已经从山上走下来,长刀入鞘还给了张贵,仿佛没看见所有人震惊的表情一般,又变成了那个文文弱弱的宋琳琅。
“宋姑娘,你师承何门?竟然有这样的好功夫!”解差们料理野猪的空当,杨德功一脸崇拜的找上了宋琳琅。
宋琳琅却甜甜一笑,避开这话题,“杨差爷,那野猪肉您打算怎么处理啊?”
“下了山不远就有个镇子,到时候去镇子上卖了吧,这么大一头猪,咱们这些人也吃不完。”杨德功这话的意思,压根儿就没打算把猪肉分给流犯们吃。
毕竟这么大一头猪,那么多流犯,光做熟它就是个大工程,他们才懒得费那劲儿,还是换钱实惠。
“只卖生肉恐怕卖不了几个钱吧?”
杨德功点头,“一斤估计卖不了一两银子。”
宋琳琅皱眉略思索了会儿,“这山林里柴火也多,不如熏制成腊肉,拿到镇上去也能多换些银子。”
“这法子好是好,不过我们这些老爷们儿家的,谁会做那个呀……”
“我会!”宋琳琅笑得格外甜,“我帮差爷们做熏肉。”
“那就多谢宋姑娘了,姑娘刚才救了我一命,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那差爷能不能把我们家这牛车的孝敬给免了?”
杨德功嘴角有一瞬的僵硬,但想到刚才宋琳琅那手起刀落的干脆架势,到底咬着牙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