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敏锐察觉到氛围的变化，忍不住抬眸，环顾四周。
正厅里坐了不少人，很多都是熟面孔，唯一一位完全陌生的，是坐在义母左手边，比主家还要尊贵的夫人。
此刻，这位夫人正拿探究的目光看她。
她脚步一顿，眼底流露出些许惊慌。
她下意识看向义母。
孟夫人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尴尬处境，正侧头附在孟绾耳边，小声说些什么
沈娇娇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上前。
“娇娇见过义母，和各位夫人。”
声音娇柔，如一缕清风拂过山岗。
凝滞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沈娇娇维持着行礼姿势，默默等待义母喊起。
义母好面子，一定不会冷落于她。
她还使了个小心思，将不认识的人统称为夫人，这样就不算是怠慢那位面生的夫人了。
“哎哟，娇娇来了。”孟夫人像是才看到她一般，笑眯眯冲她招手，“快来，这位是蒋夫人，你还没见过呢。”
沈娇娇应了一声，款步走到孟夫人跟前，端庄有礼地朝蒋夫人行礼。
“娇娇见过蒋夫人。”
“快快起来，行这等虚礼做什么？”蒋夫人伸手虚扶一把，看着她的脸赞叹，“娇娇长得真俊俏，不愧是临安城第一美人。”
“夫人说笑了，这都是外人捧出来的名声，做不得数。”沈娇娇不卑不亢地回答。
“哎哟，你这孩子可真是……”
蒋夫人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朝她招手，“长得天仙样儿，性子还这样好，快到伯母这里来，让伯母稀罕稀罕。”
“那得问过我义母才行。”沈娇娇抿唇浅笑，扭头看向孟夫人。
孟夫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扬起一抹笑。
“能入蒋夫人的眼，是你的造化，过去吧。”
沈娇娇低低应了一声，走到蒋夫人跟前。
“这孩子，要是我家女儿就好了。”蒋夫人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眼底的喜悦不似作伪。
“蒋夫人是第一次见我这大女儿吧？乖巧又稳重，不枉我教导她十几年。”孟夫人朝蒋夫人笑着，又拍了拍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孟绾，“我这小女儿，只会撒娇卖乖，没有半点礼数。”
蒋夫人笑容一顿，握着沈娇娇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她。
她低垂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面上依旧挂着恬静笑容，淡淡的，让人看不透。
义母待孟绾果真极好，话里话外都在抬孟绾——她在蒋夫人面前表现好，是义母教导有方，跟她自己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
‘没有半点礼数’的孟绾，早在林府做客和城郊游湖时展露出她的礼仪姿态。
沈娇娇嘴唇微张，正要说话，一旁传来了孟绾娇滴滴的声音。
“娘亲，你怎么老是这样说我。”孟绾气得撅起嘴来，不满地嘟囔着，“我知道姐姐比我好上百倍，那也不能说我只会撒娇卖乖啊！”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娘不说你了，娘说不过你。”孟夫人一把搂住孟绾，笑眯了眼，“在娘眼里，你是最最好的姑娘，”
说着，孟夫人不好意思地看向蒋夫人。
“巡抚夫人，你别见怪，我家这老幺性子就是这么古灵精怪，非得赖着我。”
“呵呵，怎么会呢，我家老幺也这么磨人。”
蒋夫人呵呵笑着，压根没接关于孟绾的话茬，一伸手将沈娇娇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揽着她的肩膀，看向孟夫人。
“我家老幺年岁尚浅，老大年纪倒跟娇娇差不多，不知娇娇可曾婚配？我一见这丫头就喜欢得紧。”
沈娇娇身体一僵，慌忙退出蒋夫人的怀抱，屈膝跪在地上。
“哎，你这妮子……”蒋夫人还以为她不愿意，脸色倏地阴沉下去。
孟夫人的声音适时响起。
“蒋夫人说笑了，我家娇娇早有婚配，成亲半年有余，你可不要吓着她。”
“成亲了？”蒋夫人吃了一惊，低头看向沈娇娇，“我还以为娇娇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呢，瞧这小脸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说着，蒋夫人让沈娇娇起身，坐到自己身边，再也不提儿女亲家的事情。
几人再次闲聊了起来。
沈娇娇安静坐在一旁，不时给蒋夫人递茶递水递手帕子，伺候人的功夫十分到位。
她被娇养长大，本不该会这些事情……
一年前孟绾刚回来的时候，她还没看透孟绾的为人，想着自己是做姐姐的，要跟妹妹打好关系，就处处纵容着孟绾。
孟绾经常黏着她，最喜欢当着陈元礼的面指挥她干这干那……有赖于孟绾的悉心指导，她在短短半年时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姐姐，你没发现蒋夫人不喜欢你伺候吗？”孟绾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那双与孟夫人如出一辙的明亮眼眸看着沈娇娇。
“你是主子，就不要当着客人的干这些仆人们该干的活计啦，显得好像娘亲苛待你一般。”
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只有坐在最前面的四人能听见。
沈娇娇回过神，扫了蒋夫人一眼。
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给蒋夫人造成困扰了。
“蒋夫人，我、我顺手……”
她慌张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张脸涨成猪肝色。
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娇娇心地好，见我第一次到贵府做客，怕我不习惯呢。”后面的话是对孟夫人说的。
孟夫人干笑一声，“是啊，这妮子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一套，难得蒋夫人喜欢。”
说着，孟夫人伸手掐了掐孟绾的脸蛋。
“你就该多跟你姐姐学习，我们平日里宠着惯着，她也不会学坏。你倒好，整日正事不干，只会痴缠为娘。”
孟绾嘟起嘴，“才没有！”
蒋夫人不屑于孟夫人的手段，压根没接茬，反倒愈发怜悯身为孟家养女的沈娇娇。
沈娇娇低着头，贝齿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孟绾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身来，看向沈娇娇。
“我突然想起小厨房里准备了甜点，姐姐，你陪我一起去端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