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原来是这样。”

戴安娜说。

“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我想,”她用手指点了点画面中的那本黑书:“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那时候的他们疏忽了黑书的代价。”

她缓缓道:“……凡事必有代价,我想这一点你们都清楚——从这个逻辑去推论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就像康斯坦丁手头有着大量的失落魔法,但也尽量避免去使用,更多时候更愿意利用急智和谋略去解决问题一样。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茨威格的这句名言在神秘学领域,即使是被奉为真理也是不过分的。谁也不知道这些便利的法术背后都需要你去付出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布鲁斯从来——不肯去信任魔法。同那些连漏洞都能摸得一清二楚的魔法世家不同,一个普通人若是不加防备、冒冒失失就闯入魔法的领域,最后吃大亏的概率远胜于撞大运的概率。

“刚开始,他们行动是用一种能屏蔽人感官的法术,模糊其他人对他们的印象,”布鲁斯分析道:“现在看来,这应该是班聂调包换生灵的法术——也就是让人看不清某个人的真实形象,但是一旦被唤破,那就不会再起作用,代价应该是他们自己都难以记得自己的面容……不然以布鲁斯韦恩在哥谭的知名度,他稍微一对比就能得知我是他的……父亲。”

而不是直到人都到韦恩宅了才反应过来,以布莱雷利的性格来讲,是十分违和的。

“我倾向于,他们刚开始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他们观看着不断变化的场景:他们回到了中国,用剩下的大半个月去玩了一圈,从北至南,夔娥倒是也真的带着阿尔塔蒙去吃了传说中的沙俄宫廷菜,布莱雷利叹了口气,“我想吃烧烤。”

“你不要扫兴嘛……好吧我等会带你们去吃烧烤。”

他们见证了这些年轻人在雪山的夜晚所下定的决心,正如同他们一路所见的,那些无可避免的逃逸、那些重获新生的时刻,令人感怀颇深,但谁都默契地不去提那一句:是否在某一个瞬间,他们想起了自己?

蝙蝠侠,超人,神奇女侠。

那些被放置在幕间的困苦……那些希望的光泽……当蝙蝠侠想往后倾倒的时候,他永远不必——永远不必去恐惧背后的万丈深渊,因为他的背后是另一个人的脊背,携着温热的情感,牢牢地靠着他的身侧。

家人、战友、那些他所深爱的,也愿意去爱他的。

戴安娜微笑了一下,又继续用未散去的怀念语气说:“……我们也看到了,他们选择了洗涤罪孽的那条路,那条最为艰难的路。说实话,我也算阿尔蒂亚的半个老师,所以我由衷的……高兴。”

“只是,行善最难的,莫过于考虑后果……因为行善也会带来恶果,这就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了。”

在结束了旅行后,夔娥需要进入大学学习——阿尔塔蒙则被布莱雷利想办法也塞了进去,外国人走留学渠道总是比本国人苦哈哈地考试要

简单很多:把语言考试过了再给钱就没什么问题。而且直接塞去文科专业还省得考高数,虽然有水学历的嫌疑??[]来[]ap;ap;看最新章节ap;ap;完整章节,谁又在乎这个。

阿尔塔蒙陪着夔娥上学、顺便自己也在补现代知识的的期间,布莱雷利独自——重新踏上旅行,他又和法布里奇以及一些仇家杠了大半年。当他穿着雨靴,在英格兰寒冷的秋季里看向那乡间的哥特式教堂时,他也许终于会想起来进去避雨。他坐在长椅上,展开了几经辗转才到他手头的书信——来自那位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方济各修士,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修士那么固执地看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安东尼要暗中违背法布里奇的指示来私下接触自己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后,出门迎接到了一个罕见的晴天,他踩在湿润的芳草上,脚边不再是血沫和肉块,他的背影终于不再与世界格格不入。

在同年的寒假,万事屋正式成立——当然,刚开始他们取的名字是寒暑假小组作业,因为其他两个人只有寒暑假可以出来陪他到处乱跑——直到大二第一个学期,在察觉到了夔娥情绪不对的布莱雷利直接把人拎到了食堂。

他们已经很习惯在食堂谈正事了,阿尔塔蒙负责去打菜,布莱雷利敲敲桌子:讲吧,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就是、就是……”她支支吾吾,最后还是顶不住布莱雷利的眼神,什么都招了。

克拉克一看就知道,得了,这姑娘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克拉克说:“我很早就发现了她有这个倾向——哦,别在意,经验之谈。她的太……异类了。即使她的朋友们不会在乎这个……”

异于常人的力量、惧怕阳光的天性。

……还有那时不时冒头的暴力想法,别的不说,光这条听上去挺反社会的。

“还有她太急躁了,”克拉克说,还自揭了点黑历史:“总想什么事情都做好,而且害怕失败……还有失败带来的影响。说真的,谁能一次性就能获得成功呢?我刚开始学木工的时候,就没弄出来过一块好木板,我老爹只能把那些木头全部拿去烧,那可都是好木头。”

他的话逗笑了其他两个人。

“……现在看来,也有点环境因素……”克拉克若有所思道。“我不去评判这种社会对与否,每个社会的形成都与人的活动轨迹息息相关,又没有哪个社会是绝对完美的……”

“她有一种潜在的责任感,不过,这种责任感被社会环境激化得有点过头,加上她本身并不适合那些给普通人规划的路线……”

即使是在美国,也有律师医生会计这三板斧,绝对的职业自由只存在于绝对的财富自由家庭——其他只不过仅有相对选择罢了。

于是布莱雷利很快就得知了她的无所适从——说实话,一部分老师足够耐心,但药不对症,一部分老师完全摸鱼,这倒是其次了。

“大学不就是大不了自己学,”她的室友吐槽:“能自学就自学吧,指望老师不太可能啦,人家忙项目呢,也不是谁都运气好

分到那几个还有心思教学的老师,咱们这边还遇上了仨呢,白天教课晚上熬夜搞论文,知足吧。”

总而言之,她这个状态就算是勉强混到毕业也还是迷糊的,所以他当机立断地给她办了两年休学,理由是去做公益——再说他们万事屋本来就是做公益为主接私活养家为辅。

等夔娥和阿尔塔蒙站到校门口的时候,她都懵了:“等下我不用读了吗??”

“谁说你不用读了,休整一下。”布莱雷利说,“顺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事了,之前我一个人从南半球转到北半球,太累了……”

“不是,这,念完再……”夔娥手足无措地说,被布莱雷利给打断了:“我觉得你这个状态念完也是白搭,还不如出去走走看——反正人生这么长,不差这两年,和我一起走呗?你若是没有什么想成为的,那就去其他地方找了看。”

她差这两年吗?是不差的,只是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念书、考试、上班的时候,她突然在一个工作日,被朋友从压抑的室内拽到了大街上,好像全世界都在忙碌,只有他们坐在空荡荡的街边,享受那杯冰冰凉凉的气泡水。很少有人能如此幸运……很少有人能有这个底气。而刚好布莱雷利就是那个从来没走在所谓“普通人”的正轨上的人,他轻易地把夔娥从那条单调的轨道上拉了过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于是他们得以迈向更广阔的世界——

“走吧。”他说,她和阿尔塔蒙对视一眼,也就毫不犹豫地抬脚跟了上去。

布鲁斯眯起眼睛,他站在斜阳下,他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归所,形单影只,他将蓝色的眼睛像孤独那样悬挂在夜空,那赤.裸的美丽如同一件过错,而他只能用笑来应对痛;她由信念缝成的布心脏,像兔子那样、从来都是漫无目的地跳动,看不清前路,让她每一次起舞都宛若另一场逃亡;他是影子的亡灵,旧日的战俘,一把荒谬而可笑的剪刀从他身上剪下了属于世界的时光,他还未学会将虔诚和悲悯的刻痕搬出梦乡,他还未学会如何给祈祷之外的事物做学徒……

所以才会有万事屋。

他想,不是为了多崇高的理想,证明什么能举世瞩目的真理,仅仅是为了能往前走罢了,这么一看,确实不如正义联盟成立之初来得那么惊心动魄……

“这就够了。”克拉克说,“他们也许有点像我们,但他们也从来不是我们,先拯救自己的同时,还能拯救别人,也是一种英雄主义……有时候我还觉得,我在他们这个年纪,还不如他们,万事屋是万事屋。”

他们在下一个场景里,在高楼上坐成一排,可能多年前他们也曾经这么干过。戴安娜还在给朋友们点出一些关键:“你看,他们战斗的时候,这里有一个失误——本不该发生。”

“黑书的代价是使用黑书会增加罪愆,驱使魔鬼这个行为我认为也会同样增加罪,不过,他们把魔鬼留在了俄国,好处是他们善德更容易积累,坏处是,作为不驱使魔鬼去做事就会被捣乱这一代价依旧存在。”

“我有个猜

测……”布鲁斯沉吟道:“也许刚开始确实是如此,但是他们在攒够一定善德后,你们有没有发现——”

“频率减少了,而且也更隐秘了。”戴安娜点点头:“而且这些干扰偏偏是有完整因果链的,这不是什么突发的事件,所以他们很难联想到那些被他们抛之脑后的魔鬼们……”

她说着说着,突然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把结论说了出来:“……我就说有时候总感觉他们多少有点不走运,原来是魔鬼的问题!”克拉克感觉自己眼皮跳了一下,这下破案了。

“所以我们突然和他们互相置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布鲁斯说:“——原本被善德压制的厄运反弹了。”

布鲁斯一早就知道黑书必然有代价,也认为善德需要尽快补充,但那时候的他只是依照过往和康斯坦丁、小扎他们共事的经验在行动,并不知道内在的逻辑。

“不,实际上这和普通的反弹还不一样……因为他们的用途依旧是行善,就相当于他们倒掉了一杯水,又被奖励了半杯那样,不然不可能只是身体互换这么简单。”

“我觉得身体互换已经足够惊悚了。”克拉克说。这时候的场景还在不断跳跃,他们会趁着一些日常多聊会天。“他们自己没察觉吗?我看布莱雷利有时候反应还挺快的。”

“当你房间里有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箱子,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后,即使在同一个空间呆上十年,你也不一定想起来去打开看看里头会有什么。”戴安娜无奈道:“潜移默化——”

在他们对面,时间来到一个无所事事的冬日,由于太冷,布莱雷利正无所事事地躺在通铺上看书,夔娥在和阿尔塔蒙磕瓜子,并且商量今晚的菜。

“吃番茄牛腩吗?”

“吃。”这是吃内脏的白人。

“牛腩……?诶?”这是不吃内脏的白人。

这下被排挤的不是布莱雷利了,他拿开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挺好吃的,真的。”

他仗着自己没有过敏原这一在白人中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中国活得风生水起——尽管,他还是坚持拒绝菠萝披萨和蛋黄酱披萨这种异端。

“你认真的吗?”

“你不用管他,不行我做锅包肉。”她把瓜子壳一拢,又掏出一包薯片,她真的很喜欢薯片。

平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吵得布莱雷利忍不住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你们在看什么?奥德赛?”

“不啊,封神榜。”

“……”

他看着满屏幕的古罗马古希腊装束,欲言又止。

这叫封神榜……?

“哎呀,你别管啦,据说当时投资方看圣斗士星矢上头,硬要求的。”

“确实挺奇怪的。”克拉克在聊天的间隙就这一版封神榜做出了影评:“但除此之外还挺不错的?呃,虽然没有真实历史那么血腥……好吧这还是够血腥了。”

“这只是改编。”布鲁斯揉揉眉心:“不必较真,就像现在也有一些古希腊神话的改编创作,你想知道希腊众神不如去问戴安娜,她毕竟是个半神……”

“什么半神?”戴安娜随口一问。

刹那间,原本可以算闲适的氛围骤然被这句话打破,并在顷刻间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