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姐夫您的说法,这活儿对轧钢厂而言基本没难度,机修那边说十天八天也就改出来了。
但技术会上,工程师们对你说的后轮皮带驱动,多少有些不屑一顾,说是太落后了。
他们就修改了一些地方,图纸我没敢往回拿,这是我自己大概记录的。”
虽说杜鹏回身又挽救了自己一把,但小账李胜利已经记好了,有了白纸黑字的账目,就不好欠账了。
看了看轧钢厂那边工程师给出的方案,无非加了后轮的传动轴而已。
“艹,我以为多高的水平呢?
就一根传动轴,也敢不屑一顾啊?
拿手艺压人不是吗?
我再给你加个悬挂,改上汽油机,你让他们十天八天的造出来试试。
机修那边的时间太长,也就套个车壳子、改个倒挡,十天多了,回去找李怀德,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最多再给他们三天时间,样车必须造出来。
工程师都不屑一顾了,这点小事儿难不住机修的。”
悄无声息的给杜鹏下了套,机修这边的压力,跟工程师之间的嫌隙,短时间足够他喝一壶了。
说完之后,李胜利找了一张稿纸,凭着记忆,大概画了一幅悬挂,后世正经越野车的悬挂,并大致标注了一下需要的参数。
这也就到了他的极限了,户外越野,他也只是比较喜欢而已,许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越野车都没有一辆的李鬼手,能画出个似是而非的悬挂,已经很给力了。
“姐夫,这传动轴有什么说道吗?”
得益于家庭的熏陶,杜鹏也熟悉的掌握了听话听音的技巧,这也是他之前敢买卖学籍的依凭,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真做不了两面三刀的买卖。
就冲他刚刚敢调笑李胜利,就是个会做人的,可惜这小崽子不熟悉便宜姐夫的脾气,平白给自个儿招灾惹祸了。
“说道大了,你可以去首汽问问,他们制造大五七客车的难度在哪。
发动机的技术,咱们已经基本掌握了,但一些基础的机加工水平,也就能算是有了,精度、质量差的还很远,咱爸出去,就有谋求这类技术的想法。
即便是小客,车长也过五米了,无论是前置发动机,还是后置发动机,这传动轴的长度以及后续的连接方式,都是难题。
不是说造不出来,而是造出来、装上去之后能用多久?
至于中置发动机的四驱,那想都别想,牵扯更多。
回去给你们厂的工程师说一下,造车技术也要贴近工农的,指着一张嘴胡沁,他们能想到制造技术吗?”
一步步将杜鹏拖进与轧钢厂工程师们对立的陷阱,李胜利也没忘了丢出点干货。
这时节的技术,有的很厉害,有的可圈可点,但更多的还在等着进步呢!
虽说有了机械化,但具体到每个螺丝,也就普遍手打的技术,这也是不好遮掩的。
“姐夫,你肚子里有货,就一遭倒出来,别让我问了。
我这对机械也是一窍不通,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对于提交上去的设计图,杜鹏心里也是一点没底,这遭完全就是自家姐夫,跟轧钢厂的李怀德赶鸭子上架,他这边一点准备也没有。
“那是你的事,要不是冲你姐跟我睡在一起,这些我都不会给你。
拉你一把,只是因为我、你姐跟邹姨,去车场看车不合心意,想要自造一个。
你差的远呢,没有你姐的关系,我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边磋磨杜鹏,李胜利一边收拾了桌子,自己做饭也是麻烦,大院的筒子楼住着并不方便,还是要早点处理完孙强,赶紧下乡的。
“姐夫,是我不会说话,您高抬贵手,教教我呗……”
扫了眼能上能下的小舅子杜鹏,李胜利又扫了一眼书桌上的酒瓶,这小子的眼色,这时候就不错了,分别到了两杯酒,放在了折叠餐桌上。
“你说,就现在的实际条件,一辆机修组就能造的车好,还是车厂造的车好?
当然,柴油机的因素,也得考虑进去,别说是卧式的了,我这图纸,就是老款立式的柴油机,也可以放上去的。”
收拾好了饭菜,点出一点关窍,李胜利跟杜鹏碰了下杯,就小小的喝了一口京中名酿菊白。
这酒是今天在供销社买的,如今也是高档酒之列,不比西凤便宜,入口试了一下甜润滑爽,倒是挺合口的。
菊白也算是药酒的一种,清爽解暑,更适合夏天喝,现在喝这个,多少早了一些。
春主生发,偏寒凉的药酒,就跟兜头一棒差不多,中医讲究,喝酒也得分品类,分季节的。
“按说还是车厂的车好一些,但一般单位也买不着,柴油机倒是好弄一些。
如果就弄一辆车而言,还是姐夫您的法子好。”
一口酒下肚,杜鹏算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说的话也基本符合李胜利问题的答案。
“这就对了,别说是机修组了,这玩意儿有家伙事儿的农村大队,也能攒的出来。
后续的小货,就是用枕木做车架也够用,稍微攒一攒,拉粮食还是够用的。
我看东门外在拆火车道,给李怀德说一下,要一批枕木、铁轨试试,提前给铁路跟供电那边打个招呼。
枕木跟老线杆都能用来当车架的,前车轴要注意动力设计,后车轴就无所谓了……”
两人边喝边聊,等杜骄阳回来的时候,一瓶菊白已经被两人喝完了,杜鹏的酒量不错,半瓶酒下肚,没什么问题。
送已经踩了套子的杜鹏回了轧钢厂,李胜利这边回到筒子楼,就大致的问了一下杜骄阳下午的去处,有些地方一样有避讳的。
如今是没什么夜生活的,回来的太晚,女混子的去处是个问题,聚在一起跳舞,那问题可就大了。
“晚上洗澡去了……”
听着女混子带着羞怯的回复,李胜利了然,浴桶的事还没个首尾,那玩意儿对他来说也是需求。
如今气温也渐渐的高了,虽说不好在房顶弄个太阳能,但刷了黑漆的油桶,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对女混子拎回来的东西做检查的时候,李胜利也发现了问题。
如今这年月,即便是杜骄阳这类女子弟,也没什么太好的娱乐方式。
白天逛公园、商场、剧场、电影院,晚上跳舞、看电影,遇上合适的时候,登山春游踏青,再到海边、水边游个泳,也就差不多全乎了。
跳舞,如今在城里也算是最时髦的娱乐方式了,一般人都接触不到,只有在厂矿企业跟部队的俱乐部里,才有相对正经的舞池。
杜骄阳买的一双半高跟的皮鞋,显然跟跳舞是比较应景的。
“不准出去跳舞,之前没给你提过吗?”
拎着深褐色的半高跟,李胜利也不问什么,直接对女混子进行了告诫。
跳舞这玩意儿,怎么说呢,禁之不绝,但还不敢拿到台面上说。
跳了也不能说危害很大,但真被人揪了出来,现在还成,入夏之后,就说不清楚了。
“你不是说舞照跳、酒照喝吗?
再说了我们也不去俱乐部跳,有些时候,就是十几个女孩一起跳跳解闷……”
这事之前李胜利也没跟杜骄阳细说,女混子这边怕他因为男舞伴的事吃醋,所以质问之余,也做了解释。
跳舞,也是大院各家矛盾的一个源头,不管是家里男的找女舞伴,还是女的找男舞伴,传出去,都要引发家庭矛盾的。
家里两口子都喜欢跳舞的家庭,寻遍了大院也找不出几个的。
“解闷的方式多了,不差一个跳舞,过来我仔细给你说说……”
知道女混子的娱乐方式不多,李胜利也没严厉的警告,而是了挺多时间,给她细细的捋了一下脉络。
跳舞时兴,虽说不是源自老大哥,但大行其道,还是跟老大哥有关系的。
有的工人俱乐部,还有正经的地板舞池,那都是给专家们用的。
一番道理讲完,跟自家男人坦诚相对的杜骄阳,也是无话可说,道理都讲到床上了,而且有理有据,刚买的皮鞋,就只能束之高阁了。
上午,两人又一道去了陆军总院,正式给孙强的大腿上了石膏之后,李胜利就打算离开城里去下乡了。
杜鹏、邹姨那边没有告知,李胜利也没急于一时,在陆总这边,跟刚刚落脚的吴门医家聊了几句。
之前,这些吴门医家,虽说是司里接待的,但一直都是住在招待所,也没个很正式的工作场地。
如今跟陆总这边扯上了关系,硬件不错的陆总,也就拿出了一些诚意。
现在的病房不是很紧张,即便有医保,也很少有人长时间住院,一来如今住院的费用不低,二来大部分人的经济水平还是差不多的。
所以,如今的人均床位虽说很低很低,但医疗资源还是相对丰富的,起码多数医院,都是床位不缺的。
床位不缺也就不缺房子,陆总给调配出来,这些人也就有了一个相对正式的工作场所。
聊天的时候,李胜利也夹带了私货,虽说话不多,可说的都是败毒清肺饮医理逆推的框架。
李胜利的框架,是有内科八派的理论做支撑的,几句话说完,就将逐方推进的返本归源,推到了宋时的太平惠民合剂局方。
由宋至清,也是中医典籍、医家笔记蓬勃发展的一个时间段。
小小的一个败毒清肺饮方子,从太平惠民合剂局方往下看,各种典籍也是成百上千的。
李胜利给出一个框架简单,将典籍医书里的记载,填充到里面的可就是死功夫了。
如今的问题,倒不是吴门医家们不愿意干,而是没有那么多的典籍。
现在市面上虽说能买着医书的种类不少,但大多都是经典典籍,别说一些地方流派的医书、笔记了。
就是温病派的温病条辨这种典籍,都很难买到,不是没有出版过,而是这类出版,一般都是由中医司这类单位下单,为内部所用,很少流向市场。
涉及到了各派典籍,现在跟着做统筹,还没被各家正式选为总盟主的柳爷就有话要说了。
李胜利先跟柳爷说了以后的行止,有了司里带着怨念的正式行医证,马店集这一站,也是他必须要去的。
“小爷,家里跟您那的典籍,要拿出来吗?”
医理的返本归源,是中医界的大事,在这种事情上,一向乖戾的老头也拿出了担当,看他的意思,是愿意拿出来的。
“柳爷,目前这是公事,逆推先不着急,将目前能想出来的书单,递给陆总、司里,正好帮咱们搜罗医书。
不管缺不缺,咱们的家底都不能给他们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知道了咱们早有准备,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