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这个不成,王庆平不去口外,不能让他出去做事。
这不眼见着化冻长草了,让他去趟口外吧。
安排靠实的人过去,将事情做瓷实了,去这一路,再到草原那边吃点羊肉,回来也就活蹦乱跳了。”
对于王庆平,李胜利也是有章程的,用口外假的人命官司缠住他,这人才敢用。
不然,现在让他进城做事,李胜利也怕这位老支书的子嗣,从小没吃过亏,心里存着怨恨。
一旦放出去坏了事,之后,弄死他也于事无补,人这玩意儿最好掌握,但也最难揣度,没有约束,李胜利可不敢将王庆平随手就放出去。
“成,小的倒是比老的稳妥。
胜利,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是一站?”
年后,老支书王胜庭可谓是脚不沾地的忙活,老汉退下去的原因就是身体不济。
强驽着干了年前年后的活计,这位马店集的老掌柜,也明显感觉到精神不济。
“这才刚开了一个好头,您老受累也是应该的,您老可别忘了,我是中医。
等这次春采完了,到麦穗灌浆的时候,差不多也就闲下来了,到时候我给您调理一下。
总得让您看着马店集上下吃喝不愁了不是吗?”
老支书王胜庭也算是早年出过大力的,看他气色,怕是渡不过风雨了。
这也是李胜利无奈启用王庆平的原因,风雨十年,恐怕就是老支书的寿限,中医虽说能调养、延寿,但也不是包治百病的。
王胜庭的身体,对中医而言,就是一截千疮百孔的朽木,再怎么调养,该亏损的元气,早已经亏损的七七八八了,补少漏多,神仙来了也没招儿。
“好,我老汉就靠你了。
这次来了,待几天再走,无非东西都是现成的。”
现在的李胜利,早就成了王胜庭的主心骨,许多事,一辈子攒下的经验,不及小年轻的三言两语,马店集的老支书,对于面前的半大小子,也是佩服的紧。
“哪有时间呐!
您赶紧让人收拾收拾行军锅、工兵铲,再给我搭上五六只羊,我先开车去趟山上村。
那边山里五六百号人,就等着吃住的家伙事儿呢!
后续的帐篷,赶紧让人送去。
老支书,问一问回来的那些人,货车能不能开着去口外,不成,咱们就带着商贸局的指标试一次。
用车把人拉过去,回来的时候骑马或是牵牛,农忙之前,牛马这些大牲口,也是笔买卖。
春忙完了,马店集这边也别闲着,赶紧打上造马车吧……”
真正做事,哪有准备就绪的时候,缺东少西才是常态。
现在的大环境就是物资供应紧张,别说是汽车、拖拉机了,就是马车的那俩轮子,都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
好在李胜利这边有轧钢厂李怀德的关系,跟王前进那边部队跟武装部的关系,不然用工业票买马车轮子,那也能难死王胜庭这位马店集的老支书。
用木头的车轮,费工费时不说,田间的小路坎坷,用不上一季,可能就得断轴。
“唉……
村里事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
下个月初,商贸局那边答应给指标,我让人开车拉酒过去。
还有就是旧衣服也不多了,你说的不错,在口外,旧衣服可比酒值钱多了。
一件绸布衣裳,能换两三只羊,就是那边要蓝色的绸子,咱们的旧衣服里不多。
一套蓝色的绸布对襟,能换十只羊……”
感慨了一下,老支书这边也提了要求,供应紧张是全线的。
丝绸完全属于奢侈品,供应量很小,但李胜利也改变不了这种现状。
卖估衣的货源,也不是他说了算的,有什么就卖什么,才是卖估衣的现状。
不过老支书的提醒也算是及时,信托商店里的老旧衣物,最近也得赶紧往回运了,不然就没机会了。
只是眼巴前春采才是关键,半月时间,上万工时,可不能白白的丢在了山里。
万一弄个入不敷出的结果,就与李胜利的初衷不符了。
在马店集装上十几口铁制的行军锅,再装了一些工具,搭上六只刚宰好的羊,李胜利跟赵满奎又急匆匆的奔山上村而去。
“胜利,这些好东西,洼里也有吧?”
车上,赵满奎扫着后视镜里的好东西,肯定也是垂涎欲滴的。
“德行,这事问问区武装部的人,不成我从城里给你找点关系,看能不能从各区的武装部那边,淘换一些库存的洋落。
这些东西,存着就是破烂儿,咱们出钱买下,总好过烂在库里。
天天瞅着这些玩意儿,也怕武装部里的那些货,经不住诱惑倒卖军资,把自己的家伙事儿交待了……”
给赵满奎说起武装部库存物资的事,李胜利这边就得解释好了,不然难办。
倒卖军资跟帮忙处理库存,对赵满奎而言可是结果截然不同的,弄岔劈了,容易内部出乱子。
“这成,区武装部里,也不老少这样的物件,伱说的不错,留着就是祸根,都让那些个不着调的倒卖了……”
对于李胜利的说法,赵满奎也比较赞成,清账清库存,起于大队、公社,最终延续到了城里。
纸质的记账凭证,漏洞还是很多的,城里有投机倒把的,各单位也有这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只不过后者的风险更大一些,抓着是要枪毙的。
“老哥,回去之后,安排几车粮食去山上村,账目记清楚,折钱也好、还粮也罢,不白出,另外再给你加点利息。”
山上的春采,除了住在山里需要的物资之外,还需要粮食。
采药可不是什么轻省活计,纯吃瓜干或是地瓜面的窝头,马店集的社员干不几天,就会撂挑子的。
瓜干或是地瓜面窝头,偶尔吃一次算是改善生活,连吃三天,好人也得上酸水,吃上半月,就请等着马店集的社员骂娘吧。
李胜利的话让赵满奎一愣,车速都放慢了一些,才问道:
“胜利,山上还欠着公粮呢,咱们少给点就不用记账了。
无非咱们手里的余粮不少。”
赵满奎的话,也就是现在人淳朴、纯粹的体现,像后世那样,讨饭的不要吃的,慈善为了牟利不同。
现在有些人出来讨饭,可真是比在家里挨饿强,起码出来之后,饿不死。
遇上讨饭的,但凡家里条件允许,或多或少的都会接济一些。
原因也简单,都是苦过来的,谁都清楚故土难离,一旦跑了出来,那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自己饿几顿,给人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在许多人看来或许不好理解,但送的人清楚,这一丝善念传递下去,弄不好将来就会惠及自身。
“老哥,你这是把山上村当做讨饭的了。
这可不成,咱们这是做买卖呢,这次春采,只要能剩钱,送出去的粮食给洼里三成利。
万事讲究一个无利不起早,尽弄些一碗水端平,人哪还有心气干活?
老哥,村里也是一样,我看山上办的就不错,老老少少只要能动就得干活,不白养人的。
多劳多得才是道理。”
这也是李胜利跟赵满奎世界观不同的地方,赵满奎讲的是情义,后世来的李胜利看到更多的却是利益,没办法的事,早晚都要到那一步的。
“这我明白,就是跟公社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部队里也是这样,好枪要紧着枪法好、胆子大的人使唤,手艺不成,就只配拿拉不开栓的。
咱们如果这么整,不会被割小尾巴吗?”
这次李胜利的话,又触及了赵满奎心里的一些东西,洼里不说别人,就说他的本家叔叔赵老敢。
也不是不能干活,岁数也不是很大,可他那本家叔叔在村里就是不出工,跟张懒汉也差不多的样子。
因为以前给村里出过力,赵老敢拿的份子,可比出工的张懒汉还多,人八工二么……
“试试看吧,阻力大就慢慢来,阻力小就快点来。
春采,洼里不是也打上了,回去之后给村里人明说,采药这茬,谁干得多谁就赚的多。
后续换来了物资,也按照这个标准分配,吃闲饭的不分东西。
人这心气带起来了,整个村子的气氛都会好,而且有了奔头,社员们也更好指挥。
老哥,记住了,这些只能在嘴上说,可不能跟社员们签字画押。”
好多事还是要讲个规律的,在口粮的分配上,李胜利也支持洼里按人头算账,这毕竟涉及到了人的肚子。
大部分人吃不饱,说的再好也是白扯。
马店集的贩羊生意,盈余之后,除了保社员们的口粮,剩下的那部分肯定不会平均分配。
赶羊、宰羊、在口外来回奔波的,拿的一定会很多,而且比村里分的粮食还要多出不少。
这事李胜利也不可能去一碗水端平,毕竟跑外的人,算是将脑瓜子别在裤腰带上,贩羊这类投机倒把,被抓真是要被枪毙的。
“明白了,还是积极性的事,年前决算会的时候也说过,社员们也大概是这个意思,毕竟谁也不想多出力少拿钱。
胜利,咱们这么整是不是……”
这茬口说白了多少有些跟现在的理念不合,正经提这个还得十多年以后呢。
“没办法,村子小土地少,不这么玩,怎么吃的饱呢?
你不想让洼里的社员跟山上、马店集一样吧?
老王头那边,别看现在渡过了难关,后续的麻烦还多着呢。
村里人心气不一是个大毛病,我给老王头说了,秋收前后,再提一下购粮的数额,将马店集的社员,牢牢的捆在口粮上。
这样一来,马店集上下的心气就有了。
洼里也是一样,如果春采的收益不错,秋后也得增加购粮的份额。
除了做贡献之外,还得压住了社员们杂七杂八的想法。
马店集是贩羊,洼里就是采药了,至于山上,老老少少的先不跟他们计较。”
继马店集之后,李胜利也给赵满奎提出了增加购粮份额的主意。
听到这个,赵满奎这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粮食是农民的命,虽说洼里还算是能吃的上饭,但离着吃饱吃好,多少还是有距离的。
平白增加购粮的份额,只怕社员们不愿意。
“胜利,粮食这事,能多不能少的。”
赵满奎说的是实情,大多数村子,只是看公粮的,但凡有卖粮食的路子,谁也不会将多的粮食当做购粮卖掉。
毕竟,鸽子市上的价格更高一些。
“这茬不急,一百斤也是增加不是,不会一次提到顶格的。
慢慢来,咱们也得看药材的产量以及行市,马店集那边也是差不多的路子。
这次春采是关键,回了洼里,一定要组织好。
同时,村里那些腿脚便利、眼神好使、能分辨药材的社员,都选出来,山岭地出青之后,还得再跑一遍看看都有什么药材。
让他们为药材的秋收做好准备,如果今年的收益好,过年的时候,一家半扇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