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史老的时候,李胜利也没忘了笔墨纸砚的事,有了史老的关系,城里就不用他去跑了。
董师跑腿,肖虎付账,只要能弄出来的笔墨纸砚以及相关物事,一并打包就好。
至于打包好的东西,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能留在城里了,看了看老村部后面堆成小山的城砖,李胜利知道洼里的仓库也要赶紧开工了。
史老跟董师走了,跟祝师不怎么熟悉的李胜利,也没把他当人对待,只管饭不管住,当晚两人就面对面来了一个通宵记录。
柳爷去休息了,一些涉及到后世西医的理论,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李胜利就掏了出来。
这让做记录的祝师悚然而惊,一边掐着大腿,一边换了更加熟悉的钢笔,一句三问,慢慢开始做起了记录。
“祝师,用不用来一碗独参汤,我药箱里还有几颗没须子的老山参。”
熬了一夜,李胜利这边神采奕奕,祝师那边就有些精力不济了。
“李师叔,我都一把年岁了,不能当做小年轻来调理,我知道您的心胸宽阔,容我休息一下?”
一边说话一边熄了桌上的马灯,祝师能成为留日的医学生,家境显然是不错的。
能做史老的女婿,门当户对还是要的,通宵熬夜的经历,祝师这边基本没有,五十多了,再当小年轻来使唤,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不成!
新割治派乃是中医界的大事,您这边整理好了,就要马上报部里立项。
您进城之后,我也会进城的,部里是不会给您立项的,我有关系,可以让部里捏着鼻子立项。
但立项之后的事我管不了,中医大这边必须连轴转,争取一个半月之内,教材、生源、师资、教室全部到位,并开始西医理论的学习。”
老祝都五十多了,调理他对李胜利而言也没什么益处,跟他说的一样,祝师进城之后,他也得进城。
新割治派的立项,找别人没用,只有管文宣口的劲松才能强压给部里,只有她能让部里、司里的人捏着鼻子认账。
走正常程序确立大学里的一门科目,没个两三年的时间,想也别想。
除非是事关西北的大事,中医,在许多人的眼里只是小节,拖个三五年,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新割治派有了劲松的庇佑,或许还能安稳的走上几年,即便庇佑不了,李胜利还能把整个学科拉到马店集或是洼里。
养几十号人,对如今的李胜利来说,不难!
“李师叔,强压摊派,只怕后续会有麻烦。
新割治派的理论不差,我有信心在三五年的时间之内,让新割治派成为中医大的主要学科。
这是一个复合科目,仓促上马只怕咱们的准备并不充分。”
祝师虽说是个留日的医学生,但早年所学,却是新老交汇的东西,算是半个老派人,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李胜利要走关系强压部里,不管成与不成,新割治派都容易被人诟病。
“三五年?
时间太长,祝师,您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连三个月也没有。
有些事,我有上面的关系,知道比您多的多,听我的吧。
最多两个月,不能按照我的想法成立中医大的新割治派,您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新割治派的学术带头人了。
信我,就自己去洼里村部抓了药材,我给您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这边事情多着呢,上千人要参加的春采,都已经开始了,没我统筹,事情做差了,一天就得损失好几百块。
您有闲暇,我这边可是一点的空闲也没有,赶紧吧……”
否了祝师的三五年推行的想法,李胜利叹息一声,说出了自己这边的忙乱。
昨天,马店集的人员已经去了山上村,
史老三人来的时候不对,晚个三天,李胜利这边就不会这么忙乱了。
但新割治派已经起了头,在中医大立项的意义,远大于几百或是几千块的损失,所以李胜利对于山上跟洼里的春采,现在完全就是不管不问的态度。
除了春采之外,王前进那边的物资也差不多快到了,现在被祝师拖住,对李胜利而言也是麻烦。
“好,我马上去……”
祝师走了,李胜利抿了一口珐琅瓷茶杯里的玉竹水,光绪官窑的茶杯也算是高档货了,可惜,拿在手里总有种拿着冥器的感觉。
古物看看还成,真给自己当做日用器,好古的还成,李胜利这种牛嚼牡丹的货色,却总觉着不舒服。
两人一直忙活到中午,跟李胜利想的一样,马店集那边打来电话,王前进带着三车物资到了,需要他跑一趟过去接收。
想到需要进城请托劲松,想到祝师这边已经基本完成了记录,李胜利就决定操切一些,不给祝师答疑了。
有了之前的理论,完全经得起中医大的推敲,只不过祝师这边的理论不怎么牢靠,经不住众专家的诘问而已。
但这事儿,经劲松过手之后,就不是中医、中医大、或是新割治派的事了,有了不同含义,敢于诘问的人,恐怕也不会太多。
祝师实在是回答不了,就冷哼一声做高冷状,再多的专家、教授诘问也是白扯,那位劲松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老哥,开车去吧……”
让过来送信的赵满奎去村部开车,李胜利扫了祝师一眼说道:
“祝师,我给您找的后台很厉害,咱们大致的理论有了也就够了。
有人诘问,您直接不予理会就好,问的急了,就让他们去找部里问,部里的人,一个嘴巴就能把他们抽回来。
我这事儿挺多的,今儿下午,您就去见见那位后台,至于怎么说,我在车上教您。”
听着李胜利的无赖手段,祝师这边也有些头大,直接用部里以势压人,可不是治学的态度。
但新割治派又很重要,有心说上几句,但脑子疲惫的有些短路,他也没法驳斥李胜利这位师叔。
只能想着回城之后,从长计议了。
坐上敞篷的中吉普,裹着羊皮军大衣的祝师,却被李胜利的几句媚上之词,弄的心里发寒。
看着笔记本上,被李胜利强制要求记好、记牢的几段话,祝师心里发寒,面皮却有些发热。
“李师叔,这些话是否有些过于肉麻了。
而且,咱们是医者,算是治学有成的人物,可不能如此的谄媚啊!”
记完了李胜利给的说辞,心寒的同时带着汗颜,祝师一百个不愿意,看到这些令人羞惭的词汇,更不要说从他嘴里涌出来了。
“是您,不是我!
祝师,您自己想想吧,是您的脸面重要,还是推行新割治派重要。
您如果要脸,这新割治派短时间之内就是开不了,即便新割治派比西医更适合现在的条件,您也开不了。
部里不给您立项,就能难死您的。
您跟着去谄媚几句,这事儿就成了,我包您俩月之内成事……”
对于劲松,李胜利的手段也很简单,让祝师过去投效而已。
谄媚的话说上几句,加上王前进在旁边吹吹野战医院的事,那位再去领导那里问上几句,甚至有可能,劲松会带着祝师一起去领导那里。
劲松跟领导一起拍板,差不多的结果而已……
“也罢!
您也是真豁得出去……”
无奈的扫了李胜利一眼,祝师这边在中医大义面前低了头。
李胜利找祝师的原因,除了他是留日的医学生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没有史老、董师那么多的江湖经验,比较好骗。
如果祝师不成,李胜利就得在吴门医家之中选人了,可他在野战医院见过那十几个吴门医家。
基本都是跟董师一样,江湖成名成家的人物,不说个个都是油滑的尖货,也大差不差的,不如祝师来的好骗。
祝师这人,家境优渥,又有留学经历,之后又成了史家女婿,手艺、心术跟名声多少有些不配对,说白了就是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更好忽悠一些。
王前进来的也算是时候,不然让祝师回到史家,有了史老跟董师提点,太过谄媚的话,这位就说不出来了。
现在么,自己忽悠一下,再以中医大义压一下,祝师这边再热血上头一下,事情也就妥当了。
“祝师,这次委屈您了,新割治派学术带头人的名号,您也一样要坐稳。
往后的说法就是,我的技艺传自于您,非是您从我这得的新割治派理论。
史家、柳家携手,些许名利就不能再计较了……”
听着李胜利的说法,祝师这边很是感动,新割治派他这两天也算明白了大概。
这是不弱于西医的传承,虽说吸纳了几乎全部的西医知识,但李胜利说的不错,两者是有根本区别的,那就是生死之说。
基于死人的病理推断,跟基于活人的五气平衡,在理论的根本上有着天壤之别,说是生死之别或许更为贴切一些。
这也是祝师愿意接受李胜利谄媚之言的原因,如果仅是剽窃西医,那这事就不能做了。
“李师叔,您这么做,到底为的是什么?”
作为中医大的教务长,虽说江湖经验不多,但行政经验,祝师并不缺少。
不提别的,李胜利能借助关系,强压部里通过新割治派的立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虽说事情还没做,但祝师对李胜利的说法深信不疑,新割治派的理论是明明白白可行的。
作为柳家传承的当家人,祝师也不信李胜利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胡说八道。
现在有关系能强压部里通过立项,十年二十年之后,一样可以的。
新割治派的立项,看上去只是一个中医大学的科目,但这个科目,跟一个西医大学的所有科目差不多。
新割治派这个项目,完全可以在中医大之外,另行成立一所割治大学,科目是完全足够的。
这么一个巨大的科目,可不仅仅是教学、授徒这么简单,以后的新割治派传人,是要进入医院的。
如果新割治派的技法,在后期的临床医疗上确实可行,那这一派就要被推而广之了。
学术带头人的称号或许小了一些,在中医界正经的叫法,应该是开山鼻祖。
如果李胜利能在三十岁左右自己推出新割治派,四十余的他,就是国内医界最顶尖的人物了。
“祝师,少年听雨歌楼上,站在楼上自然要眼光长远一些,相比于新割治派,整个中医的大传承,才是我该关注的。
许多事,等新割治派成立了,您差不多也就清楚了,作为一个新学派的带头人,坚忍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