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有些事还要本着大义的。”
看着多少有些圣母的史老,李胜利摇头失笑,柳爷说的不错,这不是医者仁心而是妇人之仁。
“史老,五陵少年鲜衣怒马、快意风流,是有个前提的,家里即便不是五陵豪杰,也要是五陵豪富的。
钱从哪里来,是个问题……
这一套割治派的手术器械,轧钢厂那边收了一套十五块的成本价。
搜集割治派的典籍,少说也得大几百块,许多割治论著,如今只有其名不见其书。
如果将历朝历代所有割治论著收集齐全,时间、人力、费,恐怕要数以千计。
咱们如今坐的地方,也是钱弄来的,之前我给村里巡诊,林林总总了小两万。
别说这些大钱了,就是割治器具的费,也是大几百,城里有些人家一辈子的积蓄恐怕也就这么多了……
守护传承,或是宣扬传承,少不了人、财、物力的费,白着嘴硬靠话说,守护、维持、传播,那也是梦话。”
李胜利的话,史老也深以为然,再次扫了一眼端坐的柳爷。
史老以为,这些费都是之前柳家的家底。
“甭看我,钱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拿的,虽说我把柳家交给了小爷。
但自始至终,我家小爷除了一副游医器具,再也没拿我柳家的任何东西。
这人呐,不能比,比了是要去死的。”
柳爷这话当着史老的面说,就不怎么吉利了,一旁的董师、祝师脸上都有些怒气,只是这也是柳师兄对史老的一贯态度,他们师兄弟,还真是插不上话。
“也对,我老了,没几年可活了,许多事不能再掺和了……
胜利,现如今的形势,也不是很明朗,有些话即便是关上门也不能说。
若是有什么不测,小董、小祝,你还是要拉他们一把的。”
形势不好历经更迭的史老也看的出来,过年之后,尤其如此。
许多话不能说,但严肃的气氛,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钱财是一大关,李胜利说的也不错,培养一个合格的中医,远不是三五年的时间够用的。
中医的师带徒,动辄就是自小开始,绵延至中年的,想在学校里开设中医的传承教育,十年的学习期,恐怕也不算太长。
如今的大学生是有补助的,十年的投入,未来还不一定成材,与西医相比,中医的投入也是令人伤脑筋的。
见史老也被资金难住,不在这方面深入了,李胜利摇了摇头。
守护传承,维护中医,真不是说一说,弄几个理论就足够的。
古籍的保存,学生的饭辙,这两条放出来,一国之力都要头疼的。
用阿堵物堵了史家人的嘴,又一块在书房里吃了半碗羊肉、半碗面的手擀面,史家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别看史家来的三个人有钱有势,但想要餐餐有肉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这年月想要餐餐有肉,除了投机倒把,就只能违法乱纪了。
走正经的路子,即便是一月两千的补贴,也做不到餐餐有肉。
下午,随着李胜利在新割治派上的理论深入,史老一行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万事万物都要凭资历说话的,李胜利在割治一派上的本事,大医家不足以形容,只能用开宗立派的一代大家来形容了。
史老、董师、祝师,可不是刚入行的小年轻,李胜利杂合内科、西医、割治的新割治派理论说出来,即便抵不上中医四经也是差不多的。
无他,以后要用到的地方太多,从外伤缝合,到痈疽、毒疮,再到开颅、开胸、开腹、手术接骨之类,几乎涵盖了一家医院的所有项目。
其中的痈疽、毒疮理论,还是绝大多数医院没有的,中医三千年,真不是盖的,不能管的疾病真是不多。
当然,能管是能管,包治百病还是说不上的。
纳新跟吐故也是一体的,除了吸纳西医手术、消炎,李胜利也对割治一派的一些妄说、臆想做了屏蔽。
对这类妄说、臆想的屏蔽,李胜利这边可不是撇去了事,而是记载了下来,并说明其中妄臆的道理。
撇去不提不算变法,这部分的矫妄正臆就是实实在在的变法手段了。
不对就是不对,虚妄就是虚妄,臆想就要纠正,这是对理论的修改,说的小一点,就是门户之见的意见统合。
这对于任何一脉医家来说都是触及根本的,不管对错,与之有关的医家都要出来说话的。
但中医割治,目前委实没有正统的大家,李胜利的纠正,也就没人可以出来驳斥了。
新割治派的变法,当然也涉及了中医内科,但打着割治的名号,内科之人不通割治也不好出来说话。
一旦李胜利弄出来的新割治派站稳了脚跟,其中对于内科的纠正,弄不好将来就要弄出一个中医新内科的。
但对此,史老也不好置喙,原因还是那一个,他不通割治,起来说话,两句话就会被李胜利驳的无言以对。
新割治派,不仅是在变法中医原有的割治一派,对于内科的许多理论也有纠正。
只是这种纠正,目前看来不伤筋不动骨,内科的医家即便有意见,也会因为新割治派的宏大而按下心里的不服,毕竟大局为重么!
李胜利夹杂无数心术的新割治派,在史老看来,不仅仅是要变法割治派的,中医内科的变法,也在其中。
随着新割治派在中医大立项,以后的理论补充,也是必然的。
之前,李胜利就说了,割治只是内科的延展,等到了时候,新的理论延展到了内科,只怕也已经是大势已成,势不可挡了。
傍黑的时候,史老收拾了自己做的记录,就要带着董师离开,如今新割治派所涉及的内容,已经有些超出他的理解了。
记录,自有柳爷跟祝师,他在洼里做个书僮,远不如回城思量一下中医的以后来的重要。
“史老,既然来了,多待两天,这几天我正在筹备村里的春采呢!
药材的春采,也是古法之一,有您这样的大医家在侧,我们这些小年轻的腰杆子才硬么!”
听着李胜利的挽留理由,史老苦笑了一下,史家、柳家携手,如今看来做的是对的。
可后人如何评价,就是史老不清楚的了,李胜利深沉若此,未必是史家的福气,但有些话也对,中医的大传承重要。
“胜利,召集吴门医家跟后辈的事,能否暂缓?”
祝师要留在洼里誊抄新割治派的理论,召集吴门医家跟直系的后辈子弟进京,也就成了史老跟董师的任务,当然在京的吴门医家,也要跟南边通气的。
想着新割治派理论之中的一些变法要素,史老这边,也担忧李胜利玩的太大,将整个吴门吃下。
一家独大,说起来气势滂沱,但真正有人在中医界一家独大了,可未必是好事。
像李胜利这种手艺跟心术都堪称绝巅的医家,在医界一家独大更不是什么好事。
前脚一言堂,后脚肯定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有顺序的老理儿。
“史老,您都知道事有不协,让我拉董师跟祝师一把。
柳家出自吴门,是四九城的温病分支,对于门内之人,我更要拉一把的。
少年听雨歌楼上,我要的是团锦簇、烈火烹油,而不是一人独坐孤山顶。
六月之前必须要来,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作为京城柳家的家主,不给我面子就是结仇之举。
公家的路子董师来走,吴门的路子就要劳烦史老了,各门各派当家的医者不来,以后我自有厚报!”
李胜利将恩惠之事,说的如此凶恶,史老有些失笑,但内心也是带着深深的忧虑。
一者忧心以后的形势,二者忧心霸道的李胜利,这人要是独霸了医界,未来必然纷争不断。
说李胜利独霸医界,也不是史老的妄言,不提还没来的那些医家,仅是有在京的十几个吴门医家支持,李胜利在医界的话语权就极重了。
论及传承,哪个医家不是沾亲带故的,往上捯饬一下,都是出自黄帝内经。
南派的医家,轻易就会被李胜利的手艺压服,有了邢州野战医院一节,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京城的医家,再加上南派的大部分医家,李胜利要召集的人,差不多就是大半个医界了。
真要是能做成一言堂,那他的话,可比中医司的文件要好使多了。
“大局、大传承,你心里是有数的。
许多事,还是要讲个大局为重的,你说的事,我会去做,但有些事能不能做,你心里还是要有数的。
纠正割治派的理论,当下是可以的,其他派别的理论,我以为暂缓为好……”
拦不住李胜利召集南派医家,史老这边只能做提醒了。
李胜利所谓的少年听雨,史老是不信的,因为他的手艺已经不是少年手段了。
一个遮蔽一方的中医大家,要坐山观虎斗,圈里的两只猛虎就只能是中医跟西医了。
有些话李胜利不说,或是遮遮掩掩,并不能瞒住已经耄耋之年的史老。
小范围的变法争斗,史老还能借助部里、司里控制一下。
李胜利这边又是南派医家,又是新割治派,再加上一个贴合626的正骨八法。
万一大量的青年如626指示一样,遍布乡村田间,那李胜利这边的一言堂,可就要大到没边儿了。
“史老,维护大传承已经极难了,最近我能出的只有新割治派了。
新割治派能否立项,我这也是拿不准的,祝师这边完事儿,我还是要进城跑跑关系的。
新学科的立项,两三月的时间,太过仓促了……
在中医大立新学科,就足够我最近焦头烂额了,您来放心,最近也不是起纷争的时候。
许多事,咱们都要等个结果的,新割治派如此,肺痨的中西医联合用药,败毒清肺饮,邢州之事,都是一样要等个结果的。”
听到李胜利的一系列后续,史老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说白了,新割治派只是因邢州之事,仓促而起,李胜利都有这样的后续。
那之前的肺痨跟流感呢?
还有一个上了日报头版的正骨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