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新割治派(上)

李胜利不退不让,董师这边就作难了,老师跟祝师兄不明白这位能一肩挑起一所野战医院的中医师有多厉害。

但陆总的老王跟正主李胜利,都清楚明白邢州表现的厉害之处。

最为关键的还是李胜利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陆军总院的那位王院长跟部里,还是小瞧这位差点累死陆总医疗队的中医师了。

或许,从他跟着李胜利在同仁堂赊药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医界豪强,就知道独参汤除了救命之外,还会用在医护们的身上。

不然解独参汤药性的药材,就不会一下准备几百份了。

有的放矢,或者说带着自己的心术谋略去救灾,才是李胜利对西医而言,最危险的地方。

西医的表现,中医的优势,让这位小爷玩的明明白白。

救灾,领导们必然要视察,一次可以算是巧合跟奇迹,多次呢?

任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也要抓住中医的这种优势,因为这涉及到了民生,跟整盘医疗卫生的投入。

西医学校、西医院,可不是张张嘴就能建成的,各地的中医院、骨伤医院,甚至于联合诊所,就是体现。

真让李胜利做成了中医厘定西医的营生,那卫生口上下可就要难做了,西医入门精进都算是简单的,中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西医理论简单清楚,不懂行的也听的明白,中医这玩意儿,怎么说怎么有理,想做中医的技术官员,没点真本事也是白扯。

不然,以后中医的医疗事故定性,就能让卫生口的人抓破脑袋的。

“小师叔……”

有心辩解一下,但董师也知道,李胜利心里憋着整套的炸呢!

说什么都会被他驳回来的,说了没用,反而会引出别的东西,部里跟司里还在别苗头,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李胜利的手段。

只怕部里跟司里要筹备建立一个西医司了,那时节,无论是以前的人还是以后的人,都要被动了,会被李胜利一路牵着鼻子走。

“嗐!

刚刚就是闲聊,现在咱们也该说这次的正事了。

邢州之事,我是答应过陆总王院长的,个人之事不提,只提中西医联手施为。

我个人的东西可以不要,但中医大传承的一些技法,咱们身为医者还是要整理、发扬一下的。

就野战医院的实际情况而言,中医割治,在急救与救灾之中,是可以作为主力存在的。

因为西医要建功,需要大量的医疗器械,以及后续的各种手术,还有一点极危重伤员,西医那边需要分科治疗,也不怎么适合于此类急救。

董师跟祝师是去过野战医院的,那种情况之下,别说医疗器械了,手术的条件都不具备。

灾难急救,伤情单一,像邢州那种一台十人以上的大手术,就能极大的节省手术时间。

正常两台手术的时间,可以救治十几人或是更多,这才是关键!

而这,需要的正是中医的望闻问切!”

李胜利一句闲聊,将许多问题生硬的揭了过去,刚刚算是事前的通气,现在说的才是戏肉。

但李胜利在野战医院的表现,别说董师、祝师了,史老都做不到,属于极特殊不具备普及性的。

真论到基础的望闻问切,在座的除了一个柳爷不会切脉,只怕王家的小姑娘王苏都会,但能顶在野战医院一线的,却只有李胜利一个而已。

将这个范围放到全国,可能也是差不多的结果。

回城之后,董师跟祝师也一起聊过,想要达到李胜利这种程度,各科的中医名家至少十位以上,当然五天五夜这样的要求,是不适用于中医名家的。

十个人全力一整天,能诊疗的患者是否能过千,还得两说。

如果是一个骨伤名家,一整天百十人,算是顶天的量了,按照野战医院那种全部都是骨折的伤情,减半也未必能办得到。

像李胜利这样,几乎不眠不休,几乎一刻不停,五天五夜接诊近三千骨伤患者,三五十个骨伤名家,或许可以办到。

一个中医师顶一个野战医院,这牛要是吹了出去,李胜利是轻松能办到,其他的中医师可就要哭死在当场了。

“小师叔,您是天纵的人物,不同于凡俗之辈。

这话还得斟酌一下的,您可以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接诊,旁人可不成啊!

放眼国内,中医伤科能到您这种水准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真要到了时候,别家的医者被放在了野战医院,塌的可是中医大传承的架子。”

口出阻挠之言的董师,也将目光丢给了柳爷,这老东西临了临了,弄出李胜利这么个物件,山大的压力不仅给了西医,同样也给了中医。

李胜利能成,别的中医师不成,将目光从西医转到中医,董师仿佛听到了同行们的哀怨之声。

“小董,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家小爷不过舞象之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江湖上的捧杀手段,是在这用的吗?

手艺不成就说手艺不成的事,扯什么有的没的?”

大致听懂了自家传承人的妖孽之处,柳爷这边并不谦逊。

李胜利的骨伤手法,他是见过的,厉害!

城里的接骨梁比不上他,小小年纪还能弄出正骨八法这样精炼的传法书,其在骨伤或是中医伤科的成就,已经介于医家跟大医家之间了。

听小董说完,柳爷算是知道了李胜利的真本事,在中医伤科,他恐怕已经到了开宗立派的程度。

手艺本事是从哪来的,柳爷不管,他管的只有三个字‘传承人’,如今的李胜利就是柳家的传承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传承的来路,早前的医家早有分说,民间奇医的传说不计其数,不差一个柳家的李胜利。

“柳师兄……”

见柳师兄不知其中厉害,董师有心再劝,中医界可不是西医那般好统筹的。

一个李胜利技压医界,到时候可不一定是众医家望风披靡,弄不好也会是群起而攻之的场面。

“小董,听胜利把话说完。

胜利说的不错,大传承为重。

部里的事,先放一放吧……”

与董师的操切不同,史老这边听了李胜利的话头,知道他是有事要说。

这次前来,是小柳这边招呼的史家女婿,想及女婿的留学经历,再对比刚刚李胜利的话,史老差不多知道了大概。

他的岁数虽大,反应虽慢,但经历太多,这样的话口之下,接下来才是戏肉。

“史老明鉴,此次约祝师前来,就是为了中医伤科。

说是中医伤科,难免有些空口大言,咱们就说中医割治吧……”

在李胜利的眼里,董师、祝师甚至包括史老在内,跟角落里坐着的王芷娘俩一样,都是随波逐流之人,包括他自己也一样。

身在中医研究院、中医大的董师、祝师,要受体制的束缚,史老一样要受传承的束缚。

部里的请托做不好,会影响到史家一脉,有些事真是不好细究。

说完之后,李胜利就从书桌之上,拿起了帆布的手术器械包,这也是后勤的东西,李怀德当时给弄来的。

将器械包双手递给祝师之后,李胜利这才回身落座,陆军总院王院长口中的斧钺钩叉,祝师这边也不陌生,在野战医院见过。

只是当时的时机不对,没来得及问李胜利的出处而已。

“李师叔,这是……”

祝师是留日的医学生,学的就是当年比较火热的手术外科,手术器械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陌生。

只是展开的器械包里的手术器具,熟悉之中又带着浓重的陌生感。

“中医十三科之中,金疮肿科或是金镞科的部分手术器械。

要说是割治派的手术器械,这点还远远的不够。

这样的器械,我之前预制了几十套,勉强能用于外伤的清创、止血、缝合。

做开胸、开腹之类的大手术,也勉强够用。”

听着李胜利明显自相矛盾的话,祝师仔细扫量了一下手里展开的手术器械包。

钢制、镀铬、规整,勉强一词未免说的真有些勉强了,这玩意儿亮出来,要说是中医的手术器械,史家养的京巴都不信。

里面的止血钳、血管结扎器、开胸器、开腹器,虽说有中式的设计在里面,但看上去总有些画蛇添足、不伦不类的感觉。

跟西式的器械相比,器械握把上的中式如意钩,显然之前是有活的,只是钢材太硬,工匠们只是似是而非的刻画了几道纹路。

除去握把不谈,多加了几个齿的器械,其实就是西式的手术器械。

“李师叔,这套器械,不知出自割治派哪一家的传承?”

祝师可不是肉头,而是正经的中医大教务长,较真或者是求学的审慎还是有的。

李胜利太年轻,就怕他把西医手术器械,乱改一通拿出来蒙事儿。

问完之后,祝师将手里的手术器械包,递给了坐在圈椅上的史老,老头跟祝师一样,细看之后,也是眉头紧皱的样子。

“中医割治派的啊!

里面那月牙铲,就是当年净身房用的。

中医割治,比之西医手术,在清末落后的其实并不多,推倒清中,西医的手术就落后了。

中医割治,差就差在没有相应的灭菌、消炎手段。

鹅管、麦管、柳枝接骨、桑皮线,即便放到现在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不说别的,单说桑皮线一节,蜡浸的手术线,还要拆线,咱们的桑皮线本就是一味药材。

其药性平和,更有消炎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术后无须拆线,留下的针痕也轻,还有一点就是造价低、技术成本小,这不是优势吗?”

听着李胜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手捧器械包的史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刚刚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柳家弄出来的这个传承人,深谙斗争之道,其中医伤科的手艺算是绝伦,但与其指鹿为马的手段相比,其伤科手艺,才堪堪入门而已。

史老一生,读过的医书典籍不计其数,器械包里的中医割治派手术器具,算是大差不差,但只是大差不差。

史老可不是没见识的,当年那些人要取缔中医,他也深入的观摩过西医的手段。

手术,自然是西医的看家本领,史老之前也有过研究,跟中医伤科做过对比。

手上的手术器械,明显跟典籍里记载的不符,单说剪刀一节,中医器具里的剪刀,跟家用相比,只是刃口较短。

李胜利给出的这套,除了这种剪刀之外,还有刃口连着长杆的剪刀,这就不是中医器具了。

虽说造型相仿,西医手术器械里也没这路货,但限位器这东西,早前儿却是没有的。

至于带着弧度的剪刀,就不必再提了,中医讲究中平之说,不会弄这些稀奇古怪的器具。

无他,能真正动刀的古医家,多半都不是混事的,不说学富五车,也是家学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