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店集开完了会，李胜利也没跟老支书客气，路上杀的五只羊，他一遭装了车，还捎带拿了村里攒下的两副下水。
这些羊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路上累饿而死，就地斩碎了两只，这是给自家跟肖家的。
剩下的用打包旧衣服的麻袋皮包了，李胜利带着赵家三兄弟，就奔城里去了。
在城门口，将三只整羊丢给坐吉普车来的王前进，王家、谢家还有杜家一家一只。
至于丁家，因为有了跟杜家的关系，丁家现在只能冷处理了，杜老爹之前提过丁家，自己再不识趣，脚踏两只船，对杜家而言，就不太好了。
“爷们，你这路子真特么溜。
整羊，在院里也是稀罕物，承你情了……”
斜倚在副驾驶上的王前进，抱拳为礼，谢过了李胜利。
大院里的人弄点羊肉其实不难，难就难在能不能拉下脸来，大部分人都是要脸面的，除了日常供给，大院里的许多人，都是讲原则的。
当然有讲的就有违背的，这在哪都是一样，但显然，王家不属于违反规则的那帮人，不然王前进也不会因为一只羊致谢。
“甭跟我人五人六的，不扯证，欺负了我大姐，我特么骟了你，滚蛋……”
王前进这厮，也是不能给他好脸，自打介绍了大姐给他认识，这货有些蹬鼻子上脸。
见他斜倚在车座上，双腿搭着车门，把自己当做了听喝的，李胜利脸色一沉，羊只上车之后，也就没好话了。
“艹，你这人，真是不经逗，我先颠了。”
一听李胜利又重提摘铃铛的话，听谢飞说过，李胜利因为一句话不合，差点把他栽粪坑了。
扫了一眼他身边的赵家三兄弟，王前进这次没敢莽，车门子一关就绝尘而去。
“有方，板桥胡同肖家。”
见王前进蹽了，李胜利暗叹一声现在的子弟好调理，招呼一声就让赵老大奔肖家而去。
肖家前院，嫂子张英这次换了小姐用的玫瑰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跟之前做早课的时候一样，椅子下边不时飘散白灰，显然是点了炭盆。
玫瑰椅也叫小姐椅，只要是这个造型的，多半都是珍贵木料所做，即便不是红木、黄梨的，也必然是进口胡桃木之类。
“嫂子，椅子不错。”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伺候的肖凤、肖凰，李胜利也不知道肖家几个学车学的怎么样了。
“有点眼光，小豹子北上，我教了他一点老家儿传给我的走镖经验，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次过来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小老虎太没用，让他弄条黄鱼、青菜来吃，这都三天，还没点音信儿……”
说了一下肖豹的去向，张英又摆出了大小姐的谱，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肖凤，李胜利只能开口劝一下了。
“嫂子，这次带了一只整羊，多吃点肉食恢复的快一点。
肖虎那边，你就别难为他了，年关的供应季要来了，各家都在清仓库，街面上的东西，现在是最少的时候。
青菜多半性凉，你要吃带颜色的就吃胡萝卜吧。”
年关前后的一段时间，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是供应的紧张时段。
青黄不接的时候好理解，年前这段，则是清库的好机会，一年的库存，就等着年前这段处理一下呢。
再有十天半月，就该供应年货了，掐一掐进货，撩扯一下人们紧张的神经，人为的进行清库，也是每年都用的手段。
现在水产公司或是农贸市场，即便有黄鱼，也不会拿出来卖，都等着年前的供应季呢……
“就你会说话，忙不忙？
不忙进屋跟我说说话……”
肖家嫂子张英的这个要求，李胜利当然不会答应，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任性的很，脑子有泡才去招惹她呢。
“今儿还得赶回洼里，这不马店集贩羊的回来了，路上杀了几只，怕家里没肉吃，我瞅着空回来一趟。
让大凤凰收拾一下，那边四百多羊只等着杀呢。
这边才是
不用李胜利去找，肖虎就带着一身灰土，从屏门小院转了出来，显然刚刚是在收拾倒座房了。
“你呀，就是会调理人，大凤凰可是不怎么乐意了，你的人，你随便调理，她不听话你就给我说，我给你调理她。
我哥那边也挺好，听我小侄女说，已经能扶着床沿挪腿了。
嫂子这边都记着，不会让你难堪的，带着人蹽吧……”
被张英识破心思的李胜利也不尴尬，让肖虎跟肖凤收拾行李，今天跟着他回马店集，又安排赵家兄弟，把属于肖家的一只羊卸了下来。
简单跟张英聊了几句，就带着肖家兄妹出门了。
“肖虎指路，把车上的羊下水给两个老张送去。
肖凤，你三哥什么时候走的，车学的怎么样了？”
北新桥的张股长、东华门的张科长，都是熟人，直接送羊肉太显眼，给挂羊下水也就够了。
路上，李胜利也听两人说了一下学车的过程，在场地学车也就那么多东西，三五天熟悉下来，就算是熟手了。
至于让他们开着车在城里练手，没人敢玩这个，这是四九城，捅了篓子，谁也堵不上。
至于驾驶证，除了肖虎跟李胜利的哥哥姐姐，其他人的岁数也不成，王前进那边帮忙办理，只能依着岁数划线了。
现在学驾驶证，完全是车队上的师带徒，驾校是不存在的，而且现在学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学理论那可是真的学修车，一般的老司机出去，车出了毛病，多半是能自己就地大修的。
一些部队的老师傅更厉害，车有什么毛病一听声响就知道，比汽车厂的工程师都厉害。
一路转下来，回家送了羊肉，见了哭唧唧在家背书的弟弟李建设，收拾了几件衣服，勉励了一下弟弟，李胜利又奔轧钢厂的三产食品厂而去。
在厂门口跟老娘韩金报了道，说了一下羊肉的事，李胜利一帮人，又去了北新桥信托商店拉上了一车旧衣服，才赶回马店集这边。
马店集这边，老支书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两个驻村干部，已经被忽悠去路边的草棚子喝羊汤了。
老支书这边的由头简单异常，村里会算账的不多，两人过去收钱拢账，三餐羊杂汤管饱，就算是村里给开的支了。
这年月，科长都捞不着天天吃肉，驻村干部，不是新分下来的高中生，就是在公社不受待见的人物，有这好营生不去抢就不错了。
老支书求到了当面，自然颠颠的去做服务员跟会计了。
撂下一脸不情愿的肖凤，赵家三兄弟也想留下，李胜利索性遂了他们的心愿。
拉上在马店集宰了十几天羊，身上已经油渍麻的赵有喜，走之前，李胜利让他在马店集的粮库里挑了几身衣裳。
走的时候，又拉上两只现宰的羊跟头蹄下水，就准备回洼里村了。
对于自己拿的羊，李胜利这边走的价格跟酒厂的一样，五块钱一只的口子，他也不敢开，一旦开了，马店集这盘买卖也就废了。
临走的时候，李胜利也跟老支书王胜庭说了，羊杂从村里走账，也得按着前面食堂卖出的价格来。
羊只的买卖是一村人的买卖，没有内部照顾一说，只会比市场上的贵，不会比市场上便宜。
这些口子扎住了，十年八年的就扛劲儿了，等以后，这盘买卖私人能介入了，村里也就不干了。
“叔，回家我给您剔了肉，羊架子给我呗！”
路上，宰了十几天羊的赵有喜，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爹还在床上躺着呢，听说喝骨头汤对长骨头好，他也就厚着脸皮开了口。
“那半袋子羊蹄子是你的，少给你爹喝骨头汤，浓汤更不成，喝多了拉不出来。
回去解羊的时候，卸条腿回家，偷着吃，弄的满村都是肉味，我让你四叔赵满奎收拾你。
两挂下水有你一挂，衣服就是这两天宰羊的钱，安心收着就好。”
时间仓促，在马店集没时间将羊肉解了，赵有喜就得回去操持这个营生，正好也看看他的手艺。
对自己人，李胜利也不吝啬，虽说给出的东西远超赵有喜该得的，但他这边是无所谓的。
“叔，我不敢拿这么多东西，羊蹄子就够了。
衣裳，我要一套也就够了。”
有了赵有喜这话，东西就没算白给，李胜利踹了他一脚，也就给了答复。
“给你你就拿着，后边有你出力的时候，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愿意到厂子里上班？”
现在的人，不用三番五次的试探，一次也就够了，城里需要安插的人手不少，赵有喜算是个活泛的，安插出去，也好再寻摸合适的人手。
“叔，我还是跟着你吧，海爷到我家说过，我是不服管的小犊子，进了厂里也会惹祸，不如跟着你好。
我家老三有庆老实听话，是个能进厂的。”
听了赵有喜的介绍，李胜利接茬给了他一脚。
“明儿还去马店集，让肖虎给你指指路，带上赵家兄弟去城里学车。
让你家老三跟着我吧，城里，服管的不好混。”
安排好了赵有喜，李胜利也不再搭理他，有了马店集贩羊的买卖，他以后就实现了羊肉自由。
年前年后这段，顿顿吃肉是少不了的，有个年半载的时间，这身子骨也就养起来了。
到了洼里，先在老村部卸下两只羊，赵有喜解了之后，一只挂房梁上，一只就是今晚的硬菜了。
忙活完之后，让赵有喜去村里交马车，李胜利去医务室找到赵彩霞，让她带着留在家里的海爷夫妇，去老村部做饭炖肉，他这才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小爷，您这来去匆匆的都忙啥了。
差不多得了，您这段时间，还是要以攻书为要啊！”
看着面前胡乱翻书的传承人，柳爷这边想起了原来老家儿的不易。
有个成天不着调的传承人，确实让人心焦，眼见着他入了门，可就是不往传承上使劲，你还拿他没招，心焦的同时，也让人气闷。
“忙嚼裹、忙饭辙呗，打今儿开始，以后咱爷俩顿顿大肉，这羊肉吃多了上火，您给弄个方子？
算逑，我还是问史老吧，您别再给错了药方。”
听了自家传承人的不信任，柳爷一阵气闷，柳家就是靠补益剂发的家，老史手里的药膳方子，只怕给柳家提鞋都不配。
“你特么没问问我，咱家的传承是干啥的呀？
除了补酒，咱家就是靠补益的方子发的，治病，那是我爷那辈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