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支书谈妥之后,李胜利也没还马店集的马车,趁着驻村干部不在,先把这边弄利索了才好。
回城之后,先从肖家把剩下的旧衣服拉了,放下孙五洋挑出来的两包衣服,再从北新桥装一批新货。
这次李胜利没跟着去,而是让肖虎、孙五洋他们去的,他则是拎着五十个鸡蛋,溜达着回四合院了。
鸡蛋,不仅李肖两家要分,张股长那边也给了三十个,孙会计也有二十个。
信托商店上面的关系,李胜利也不想去走,科长往上的位置都招风聚雨,不敢招惹。
拎着一小布袋鸡蛋刚走到四合院的街口,李胜利就被看守传呼电话的丁大爷给叫住了。
先付了五分钱的电话费,丁大爷这边,才给他说了‘谢飞找你’,这么四个字。
“丁大爷,您这属于金口玉言了,一个字一分二厘五,一颗小点的白菜也就这价,真特么挣钱。”
丁大爷这边也是运气好,找不着主的电话,大概率是要赔账面上的电话费,没想到李胜利来的及时,给他止了损。
“小子,知足吧,三分钱的传呼费没要你的,就算你赚了。”
说着,丁大爷就擎起了脚,鞋上前后左右都是补丁,显然是说传呼这活儿是要跑断腿的。
两人调侃完,电话那头也要上了谢飞家的电话,内容也简单,张定邦的工作。
局里在北海有处三进的大院没人看管,张定邦的临时工,就是看守那处三进的大院。
工资十五块,局里给了二十七斤半的女工定量。
如果不要定量,可以将工资提到十八块五,这都算是半个城市户口了,是个人也得选十五块的工资加定量。
除了工作之外,谢飞今晚约了王前进,到那处三进的院子吃涮肉,请李胜利过去谈一谈。
这也算是谈工作了,而且有些隐秘,饭馆、饭店不合适,撂荒的宅院正好。
得到了地址、时间,将丁大爷刚刚找回来的五分钱又递回去,捎带给了他一根大前门顶传呼费,李胜利这才拎着鸡蛋回了家。
这次的传呼费不收,跟上次李胜利递了烟,有很大的关系。
任何人都不能小看,值守传呼电话的也一样,‘李胜利有人找’和‘李胜利,某某大院的人找伱’。
听着是差不多,但里面的信息可就多了,能值守传呼电话的多半都是老胡同串子。
丁大爷属于邮局的工人,他的收入可不比李老爹少,一双破鞋,前后左右满满的都是人情世故。
大儿子李胜利回了家,新人孙五洋又没回来,韩金索性也就不问了。
与许大茂的夜不归宿相比,孙五洋的夜不归宿更招人恨,虽说心里也腻歪,但真遇上了,总不能大义灭亲不是?
看了看大儿子放在桌上的鸡蛋,韩金紧紧的抿住嘴唇,把自己的疑问硬生生憋在了心里。
“妈,下乡定的鸡蛋,今天正好凑齐了,我小舅晚点回来。
鸡蛋,一早一晚煮着吃了吧,没了我再弄。
建设跟映红是不是要放假了?”
听着大儿子潦草的回答,韩金就算是他勉强过了关,看着一小袋鸡蛋,她在寻思是不是捎去通县老家。
“就这两天了,胜利,我回通县老家,都带点什么啊?”
考虑到大儿子算是见多识广的,韩金也没有私下决定回老家要带的东西。
这几年的风气,一直都是紧紧张张的,出门在外,肯定要小心谨慎。
“旧衣服带上些,再带十斤大米、十斤白面,钱票都要缝在衣服里,其他的就不要带了,太多,扎眼。
妈,倒座房给了咱们家,总要有人看着的,是留建设在家,还是留映红在家?”
寒假要来了,跟轧钢厂定好的医疗点,也不能老关着门,留人做个预约,就可以让医疗点运作起来了。
留弟弟还是妹妹,李胜利的心里是有选择的,但家里老娘为大,留谁带谁还得看老娘的喜好。
“让建设留下,厂里尽些大老粗,映红一个女孩,忙前忙后不像样子。”
听到老娘跟自己的选择一样,李胜利就笑了一下,他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不怎么摸妹妹的脾气,正好带在身边看一看,等风雨的时候,也好给她挑个夫家。
中医或是医生,勉强算是有门楣的,承上启下,只要他能发展好柳家传承,能救命的中医,配得上大院子弟。
至于自由恋爱,这是大多数人都不配有的奢侈品,当然孙五洋这样的大学生不在此列。
“妈,这次回老家,带上建设吧,多历练历练他。
年前这段,我带映红去趟洼里,那边有地方住。
我爸一个人在家,行不行?
家里东西多,别让他招人进屋喝大酒。”
李胜利估摸着,跟王前进谈完了,说不好又要回洼里了,一些细节正好趁着有空交待一下。
“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爸看得住家。
这两天对门你三大妈,见天靠过来,我猜老闫那边,多半也动了让他家老二闫解放学医的心思。
这事儿你最好别接,他家那老二跟老闫一路货,算计不说还养不熟。”
听到闫老三想要让儿子学医,李胜利眉头轻皱,想了一下也就舒展了。
“妈,建设一个人在院里盯着也不成,我看二大爷家的也可以拉进来。
起码能让建设有个玩伴不是?
你这边就别往外推人了,得罪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说话。”
对李胜利而言,将来下乡,闫家的、刘家的怕是也没跑,正好学点手艺,下去送温暖。
未来这段时间,正好帮着弟弟李建设撑一下场面,免得惹了乱子被人砸了店。
跟老娘说完这些,李胜利也没闲着,背上老娘给弄得斜跨小麻袋。
拿上家里剩的一个熟鸡蛋,硬着头皮又去了陆军总院。
肖家嫂子张英,对李胜利而言也是个危险源,带着三番两样东西去生分,不带东西又太熟络。
只能带个鸡蛋意思意思了事,那位武行大小姐,可是压抑了至少二十年,手里还有功夫,一旦爆发,指定天塌地陷。
跟张英较力,李胜利可能也没多少胜算,人家病入膏肓的时候,都能点铁出声。
现在恢复了一点,真要做什么,李胜利这小身板,也只有看着的份儿了。
半路上,找了一个传呼电话的小屋,给洼里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让留守的会计找一找张定邦。
不在家门口打这个电话,也是有考究的,电话用的太多,难免嘴里掉零碎,万一丁大爷不是好人,以后就是麻烦。
在陆军总院的公用电话亭,再给洼里打了一个电话,让等在电话前的张定邦明天早晨到陆军总院这边等着,李胜利这才硬着头皮进了高干病房。
“还敢来啊?
我以为你会吓的不敢来了,给我带什么东西了,拿出来看看,我刚刚跟大凤凰打赌了。”
病房里,张英正伸着小腿,让肖凤练着修脸的刀法,见李胜利推门进来,双眉舒展的同时,也出言调侃了一下。
“煮鸡蛋。
肖凤,杯子里到点热水,给你娘热一热鸡蛋。
嫂子,抬手我试试脉。”
李胜利上前拿住了张英的脉门,肖家嫂子这边眼光一扫,肖凤就乖乖拎着暖壶出去打热水了。
“胜利,你不用怕我,我也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就这幅鬼样子,我还怕吓着你呢!
我就是心里太苦,想尝尝甜味。
老肖刚回来那几年,我还偶尔能偷吃一口甜甜嘴。
后面有多难,你应该也记着,老家儿在时,说日子如酒,尽是滋味。
可我能喝酒了,入喉却尽是苦涩,所以我吃。
你都不知道,你给我的陈皮有多甜,依稀有少年滋味啊……”
听着张英发的感慨,试着手上杂乱的脉象,李胜利索性放了手。
也不接言,就垂手等着张英慢慢的倾诉,这话不听也不成,绝了她念想,只怕这位肖家嫂子会更加偏执。
“大凤凰给我说小叔阴险,那是她不知道隐忍二字。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你志在从医,也是好事,积德行善么。
老家儿给我说过,百行百业,离不了一个‘官’字,也离不开一个‘匪’字。
官为你正名,匪为你正事,老家儿说,祖上有言,无匪哪来的镖师?
所以行业无分善恶,立业手段无分善恶。
镖师行走在外,用的都是右手抱左拳的凶拜,意思很简单,你断我财路我断你生路。”
听了张英的指点,李胜利只是默默点头,也不言语。
张英起身挪了一下位置,见他就是不说话,笑着说道:
“今天就说这些,下次来,给我带点奶,吃了我才接着说。
你如果真不想要大凤凰,用完了,就给她找个官家子弟,以后他们一家就是你的臂助。”
扫了一眼偏执且有些任性的武行大小姐,李胜利也很挠头,这差不多就是在疯狂的边缘了。
都说苦日子逼疯了许多女知青,这话李胜利真是信了,这位肖家嫂子,只怕稍微刺激一下,就会发疯。
或许用了逍遥丸,疏解一下肝气,以后会好一些,但看她偏执的样子,恐怕很难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等肖凤打完热水回来,李胜利也就结束了这次不怎么顺利的诊脉,上手的感觉跟之前差不多。
还是那句话,补益,尤其是重症的补益,很难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张英这种情况,药食同补效果才会好一些。
这也是李胜利给肖家留下一半鸡蛋的原因,这个时候在杂居的大院做药膳,就纯属烧包了。
今天张英也算是交了底,以后李胜利就不怎么怕她了,只要少跟她谈心,问题应该不大。
出了陆军总院,李胜利也没回四合院,而是奔肖家的板桥胡同而去。
算算时间,肖虎他们也该回来了,私会王前进,带上山神爷比较安全。
王前进那货太莽,一旦两人谈不拢,李胜利毫不怀疑,那莽货会借机揍自己一顿。
如果王前进把自己揍了,想必谢飞那孙子也乐见其成,这样丢大份儿的事,李胜利才不会去干。
去肖家的路上,李胜利也没闲着,转了途径的两个供销社,看到有土法熬制的片状红,他也就记了下来。
张英虽说有些偏执,但李胜利也不得不面对,或许身体好了,她的偏执也会好一些。
风雨之中,肖家有这么一个偏执的女主人,未必是好事。
水冲蛋,或许能让她开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