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爷,您这话说的可有些亏心了。
咱爷俩是什么交情,柳家的家底、传承,您都闭着眼给了我,我能害您?
大白片虽说能解表,但针对的只是感冒的症状。
跟中医的解表药,祛外邪为主,可不能同日而语。
大白片不过出自柳树皮、杨树皮,水杨酸这东西,中医又不是没用过,不过是外国人另起了一个名字而已。
中药柳白皮或是杨柳白皮,祛风利湿、消肿止痛,您不会不知道吧?”
经李胜利这边一点,柳爷的倒三角眼一提,暗叹柳家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这特么都能挂拉上,李胜利这个传承人是无耻的有些清奇了。
大白片的药性,柳爷游医十多年,清楚的知道。
李胜利提到的杨柳白皮他也知道,但跟李胜利说的解表药与大白片一样,这两者也绝对不能同日而语。
“要不说您是小爷,我这活了六十多年,都挂拉不上,您一句话,大白片成中成药了。
不过,您这牵强附会的手艺,搞西医我也赞同,可千万别对别的医家这么干,尤其是温病吴门。
哪怕您往中药里掺西药蒙人蒙事儿,也比这个强,这是夺人传承的手段,人家不怼死你,不能算完的。
您要是对吴门用了这手段,那吴门的老祖敢拿一腔子老血呲你脸上。
这手艺一定得慎用啊!”
李胜利的心术跟无耻,柳爷算是见识到了,这么玩,也就敢对着西医来,要是对别家医脉,这是要不死不休的。
看着一脸淡然的李胜利,柳爷顺手就将大白丢进了嘴里,费了点劲儿,一抻脖才让药片进了肚子。
柳爷的说法让李胜利眼前一亮,中成药这说法好,殊途同归的道理,想必洋鬼子们也会理解。
“柳爷,一语点醒梦中人呐!
咱们有了法书一片大白打天下,还要配上药剂的。
咱们不是跟轧钢厂的老李合作吗?
顶着柳家的招牌,咱们弄个杨柳白片提取液怎么样?
或者是散剂也成,片剂、丸药也不是不成,直接叫柳白片也可以的。
无非解热止疼片,许多药厂都能出,咱们稍微变通变通,再让药厂加点料,不就有了中成药版的大白片?
轧钢厂有附属的医院,研制出了药剂,也是功劳啊!
您想,柳家医脉能出中成药,这是一般医家传承吗?”
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李胜利,柳爷不得不佩服这小犊子,有了机会就下死口的性格。
张寡妇家的张定国,就是这小犊子一下吃死了蛔虫病、肠梗阻的辨症,一剂甘草大黄汤下去,救了他小命。
不过想来,这中成药大白片也是有造化之功的,想着想着,柳爷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之前团结中医,差点把中医团结成了西医,脉络都差点断了。
这次剽药,也算是报了那一箭之仇,让那些个想要断绝中医传承的人看看,中医不是不会这些法力诈术,之前只是不屑用而已。
此行虽说下作,但柳家作为一家医脉,为保中医药传承,还是当仁不让的。
“倒是可以试一下,我柳家一脉,愿为中医赴汤蹈火。”
见柳爷应了,李胜利双眼一眯,接着开口说道:
“柳爷,咱们的一片大白打天下,说的是大白片,但也是说的解表。
中医的解表药剂,不妨一个个添在上面。
添,也不能随便添,此药对何症,何症忌此药,都要写的明明白白。
解表剂,既有伤寒也有温病,还有经方古法。
咱们不妨让董师,在四九城开坛做法,来次医家盛会。
咱们先发一片大白打天下,附上各类解表的方剂。
再让柳家牵头,董师主持,来上一册解表传法书,您看怎么样?
无非董师还有师承,咱们来个四大名医传法书如何?”
听着李胜利明显是边想边说的主意,柳爷真是服气了,这脑子,不去害人可惜了。
仔细的瞅了瞅自家的传承人,柳爷默默对以后得罪他的同行,在心里说了声‘多包涵’,就重重的点了头。
“那个,我以后也叫您小叔吧?
咱们也不用走过场了,今天过后,您就是我爷的关门弟子。”
说着柳爷就对着西南方向拜了一下,那里有柳家坟茔,他爷就埋在药王谷。
给故去几十年的爷爷,关了门,柳爷心里多少也有忌惮,想着老家儿找来之前,是不是该焚个黄表纸,说说情况。
“说正事呢!
别扯淡,您叫我小叔?
我这身子骨还要将养一下,您老可别害我。
喊死我,您去哪再划拉我这样的传承人?”
大事说定,李胜利才想到自己的药箱还挂在肩头,伸手摘下,示意肖凤接走。
见没人接药箱,他不由的回头望去,只见肖凤,眨着一双大眼,正不住的盯着自己上下扫量,显然是入神了。
见听喝的不听使唤了,李胜利只能自己拎着药箱,放在了赵家的正屋门口。
“成了!
你们爷俩谈完了大事,咱们也该吃饭了。
知道老柳要来,今儿中午白米饭、炖鸡,都吃饱饱的。”
刚刚海爷一直在对着墙边的自行车发呆,回来的时候,俩孙子就说了自行车的出处。
自行车是李胜利让买的,钱也是他出的,给自家媳妇马凤兰买的。
自行车自然是大件,旧的也是大件,买自行车、钱倒是其次,自行车票才是真正紧要的。
赵家人、洼里人知道是旧的,可公社的人不知道,周边十里八乡的人不知道。
李胜利给马凤兰弄这么个风骚的玩意儿,海爷心里半喜半忧。
谁家有了自行车这样的大件不欢喜,可忧的是怕被人戳脊梁骨。
马店集的王庆平,已经毁了家里老爷子半辈子打下来的名声,他就是骑自行车的村支书!
现在自家出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妇女主任,由不得海爷不忧心。
等到赵满奎回来,看到院里的自行车,也是皱眉不言。
正主马凤兰进院一看墙边的弯梁,嘴角都咧到了两腮,这是心心念念的好物件,出现在自家院里,自然是给她这个妇女主任准备的。
“嫂子,本来是让有方他们挑辆旧一点的,给伱换了新的件。
但这辆已经是北新桥最旧的26自行车了,再有就是那些外国货,不适合你骑。
回头让满奎哥从拖拉机上抠点油底子抹自行车缝里,再扬上点土。
咱们刚到公社任职,千万不能虚张,这段时间无论是亲戚还是街坊请托办事,一概不要理会。”
见饭桌上的气氛不对,李胜利知道问题出在了自行车上,这也是面子活,不得不做。
真要是让马凤兰走着去公社上班,洼里村上下,就要平白的低人一等。
官要体面,什么时候也不是嘴上说说的,公社的那些干部们,可不会管洼里的起点怎么样,以及赵满奎夫妇的不易。
现在夫妻俩属于公社的风云人物,可以骑新自行车被人说是张扬,也可以骑旧自行车被人说是勉强。
但绝对不能走着去公社,让人觉着低人一等。
公社的干部真要有这想法了,必然要上去踩马凤兰,现在正是洼里上下夯实腰杆子的时候,气势弱不得。
这话,李胜利也没法跟赵家人说清楚,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觉悟
李胜利肚子里的这些货,完全属于摆出来人人喊打,偷着用人人点赞的经验。
在赵四海父子面前,硬刷一下脸,遮住自行车这事,这点面子李胜利还是有的。
见李胜利做了似是而非的背书,海爷跟赵满奎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各自端起饭碗扒饭。
吃完了饭,马凤兰在海爷不善的眼神里,摆弄着自行车。
两个觉少的老人,一个在对着儿媳妇使厉害,另一个则是在认真的挑着带来的医书。
“丫头,别在这看我们俩老头子,屋里那个才是你该看的,去瞅瞅吧,今天柳爷来了,他不会赶你出来的。”
虽说在仔细的挑着医书,但柳爷嘴上却不闲着。
将台阶递给了一旁佯装看他挑书的肖凤,又跟海爷对视了一眼,两个老家伙倒是舍得肖凤。
就这么瞅着她进了厢房。
“怎么又进来了?
刚刚发什么呆?”
见肖凤进屋,李胜利放下手里柳爷带来的扶脾论,就问起了肖凤刚刚发愣的原因。
“叔儿,您真不是好人呐!
那做派,跟武侠小说里的坏人一个样儿。”
走到近前,擒住李胜利的小腿拿捏,见小叔没什么反应,肖凤越发笃定了自家这个要报恩的小叔不是好人。
别人或许没什么机会读武侠小说,但肖凤有,她老娘也喜欢,那是早前姥爷家还在的时候,老娘做姑娘时的消遣,一直留到了现在。
肖凤的心眼,也是自老娘的闲书之中所得,她的不拘多少也有些侠义的心思在里面。
“这要看怎么说,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好人?”
小茶妹的质疑,李胜利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道统之争跟国战没区别的,那就不是好人该参与的争斗。
现在才哪到哪,剽一个大白片就不是好人了?
按这说法,等真正的争斗开始,他就该恶贯满盈、无疾而终了。
扫了一眼越来越放肆的小茶妹,李胜利起身捏住了她白皙的下巴,说道:
“小凤凰,你真是不适合跟着我,还是换你二哥吧!
我身负柳家传承,还想提振一下中医,以后一段时间怕是要恶事做尽。
你跟着我,听听阴谋诡计只是开始,以后说不得我会让你去害人满门的。
你有手艺,但心里还有正气,不像你二哥不分善恶只论恩仇。
我的心术城府有限,做不到杀人于无形之中。
我是为柳家医脉扛旗的人,人前要风光,人后要扫清前路的障碍,计策不够,恶事、坏事就不得不做。
你二哥比你好的一点,就是做了恶事之后,不会做噩梦,反而会因为替我做事而心生喜悦。
你跟在我身边,怕是要身心俱丧,这次回去,我与你娘分说吧……”
捻着肖凤滑嫩的下巴,李胜利在这个年代头次跟人说话交心。
不接柳家传承,他就混荡着为了日子活着,吃好穿好,带着家人安好。
接了柳家传承,其实就是接了护持中医的大任,也是开启了男人的野心之旅,家兴人平安,显然不足以满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