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赵满奎谈到接近十点,确实耽误睡觉了。
而赵家兄弟跟肖凤他们,则是八点多钟就睡下了,四五点钟起床,算是很平常的。
“叔,马店集的人来了,我跟老二去遛套,您赶紧洗洗去卫生所吧。”
带着惺忪,扫了一眼对学医没什么兴趣的赵老大,李胜利阴沉的笑了一声。
赵家这几块货,也就赵彩霞的学习态度不错,只怕赵老大他们忘了,他们老娘马凤兰也是个悍妇。
“去吧,回来好好背书,别让你娘抓着了。”
伸了个懒腰,给赵老大、赵老二下了套子,李胜利摆摆手,就把赵老大撵了出去。
“叔儿,热帕子,我会伺候人吧?”
李胜利一出厢房的门,已经收拾的溜光水滑的小茶妹肖凤,就递上了冒着热气的布帕。
毛巾,便宜的一块多,贵的三块多,家里有一条充门面也就够了,用的时候,还是布的实惠耐用。
“会不会修脸?
不会就学一下,等这次回去,记着买剃刀。”
对肖凤,李胜利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接过热帕子糊在脸上回神,也给了她新的任务。
“玩刀啊?
我会,还很拿手。”
李胜利的吩咐,让肖凤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她就怕小叔不愿意待见她。
能让她给修脸,显然是小叔没把她当外人。
“别吹,我是要天天见人的,给我刮破了脸,就撵你回家。”
擦完了脸,李胜利也不着急,慢吞吞的进正屋,就吃上了早饭。
“李胜利,我们大队的社员已经到了,别吃了,赶紧的吧。”
一样起晚了的马凤霞,蓬头垢面的进屋,打断了李胜利的早餐。
看了看碗里还剩一半的红薯南瓜粥,再看看两鬓全是乱发的马凤霞,李胜利说道:
“不急,中医讲究医不扣门,再有,当医生的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干净整洁。
最起码也要看上去干净,先去洗把脸,你这样子,只怕患者见了,心里就得打突。”
说完,李胜利就继续吸溜起了碗里的稀饭,可马凤霞却跟他的想法相反,当即就提出了反驳。
“治病如救火,病人都到门口了,哪有那么多的穷讲究?”
马凤霞跟她姐马凤兰差不多都是急脾气,李胜利也不搭理她,喝完了半碗粥,将空碗递给肖凤,这才看着马店集的这位卫生员说道:
“越是要治病的时候,越不能着急。
缝针、动刀的时候,可一定要把自己清理干净。
我猜伱们村的伤者,大都是腿伤、腰伤,坐着马车、驴车来的吧?
这一路筋缩肉聚的也不适合正骨,让他们下车活动一下,气血通畅了再收拾,效果更好。”
说完,李胜利接过肖凤递来的粥,继续喝了起来,马凤霞则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霞姨,我看你还是趁着功夫洗把脸再说吧。”
见马凤霞影响了小叔吃饭,小茶妹也跟李胜利一样,张嘴就忽悠了起来,一下打断了马凤霞的思路。
“叔儿,你说的真好。”
见马凤霞去洗脸了,小茶妹顺手就给李胜利拍了一记。
“好什么,蒙她的,我这是刚起,不愿意动缓。
如果我着急了,我会说正好坐了一路马车,气血流动缓慢,正骨的时候不疼。”
将空碗递给一脸诧异的肖凤,李胜利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肖凤虽说有点茶气,但本心应该不坏,不管她是真想锦衣玉食,还是嘴上说说,实则报恩。
李胜利觉着该帮她实现愿望的,熬过了这十多年,小茶妹依旧芳华正茂,做个女强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没事儿调理调理小茶妹,多给她点心术,到了该纵横叱咤的时候,也不会吃亏。
赵彩霞早就去了,应该在接待马店集来的伤患。
“李胜利,正骨还有这么多说法吗?”
一直没想明白的马凤霞,路上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可不少呢!
陈年的聚筋肯定要活动一下,气血活泛了,筋肉一样活泛,推开的时候阻力小。
腰伤的,最好一早动手,还要抻一下筋骨,这样便于复位。
人是应势而动的,反着必然要受伤,人是逆势受伤的,你不就得顺势而为吗?”
李胜利的话,虽说有些云山雾罩,但道理是清楚的,算是给马凤霞解了惑。
一旁的肖凤,却是再次验证了二哥口中的阴险,这位小叔的话,跟车轱辘一样,怎么说怎么对,真会骗人。
到了医务室门口,除了伤患之外,药柜、诊案、太师椅、杌子也摆了一堆。
马店集的老支书还算讲究,没弄卧床的骨伤病患过来,这可能也有校验手法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上次他们村那个赵家表舅,只是孤例,有些不足为凭。
见了伤患,李胜利也没急着进屋,而是转头对马凤霞说道:
“让人在街上走动一下,我看看他们的伤势。
人要是伤了腿、伤了腰,走路的姿势上必然有所反应。
跛脚不用我说,走路上蹿下跳,多半是筋的毛病,低头塌背多半是腰的毛病,昂头的也差不多。”
马凤霞算是亲戚,李胜利该教的也不会藏私,招呼了一下赵彩霞,给她也说了同样的话,让两人仔细观察,李胜利也看了起来。
伤患一共十六个,大多是腿伤聚筋,或是腰有毛病的。
马店集老支书的想法,跟海爷父子一样,恢复社员的劳动能力,是被放在首位的。
“你就是李胜利,我们大队的这些……”
李胜利刚看完病患的情况,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中山装,就挡在了他的眼前,也不做自我介绍,多少有些傲气。
“闪一边,别挡着我看病,套交情就去找赵满奎,你要是负责的,就带我看看你们带来的诊金。”
对于面前不会说话的,李胜利也不愿意搭理,在农村的大队上,这种捧高踩低的货色,就是在风雨里也没生存空间,除非进城。
在村里炸刺儿,也就是他们自己村,到洼里这样的村子,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李胜利,这是我们村的支书王庆平,老支书的儿子。”
老支书跟马凤兰、马凤霞姐妹也有亲戚,这个支书王庆平,也算是赵家亲戚,但李胜利就是不怎么待见他。
如果马店集的老王支书,能压住这个小王支书还好,如果压不住,这家人十年都风光不上。
以后,弄不好马店集大队,都会容不下这一家人。
“哦,知道了,给他说了有事去找赵满奎。
不看病就一边站着,我这一上午十六个病人,忙的很。”
对于差点被人刨祖坟的王庆平,李胜利不怎么待见,之前海爷说过这货,是个有自行车骑的村支书。
还带着全体社员吃不饱饭,算是个欺下媚上的物件,不讨人喜欢。
被李胜利无视的王庆平,倒是想找赵满奎说说话,可刚进村部的门就被撅了出来,弄的好不尴尬。
本想着跟洼里的驻点医生套套近乎,让他去马店集给看病,这样大队又能省出一笔钱了。
被赵满奎撅了,他不敢造次,洼里这位支书可是公社的干部都惹不起的,惹他请等着挨揍好了。
可洼里这位年轻的医生也这么傲气,他就有些接受不了了,伸手就要抓李胜利的肩膀。
“唉……断了,撒手……”
有肖凤在身后,王庆平的手注定落不下去,一下就被擒住了腕子。
“咋?
想动手揍我?
肖凤,给他拧断了!”
听小叔说话这么豪横,肖凤眉头一挑,但也没敢拧断王庆平的腕子。
这是赵家亲戚,论辈分也是她的长辈,这倒霉蛋明显是想拍拍小叔的肩膀,直接给人拧断腕子,说不过去的。
“李胜利你干吗?”
来之前,马凤霞得了老支书的请托,要看好小支书的,没想到说话刻薄的李胜利,做人也一样刻薄。
开口就要弄断支书的手腕,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上去用身体隔开肖凤跟支书王庆平,马凤霞看向李胜利的目光,就有些愤慨了。
不管支书说的对错,做的对错,李胜利再怎么也不该张口就要拧断人的胳膊。
“肖凤,我说话不好使啊!
要是你哥在,我说拧断他脖子,他都不会打磕崩的。
马凤霞,你们村的人还治不治,想治就一个个进屋,不想治就滚蛋。”
李胜利的话,让肖凤脸色一黯,因为王庆平是亲戚,所以她不能下狠手,只能噙上眼泪表示委屈了。
想到二哥肖虎,肖凤颤了一下,只怕二哥手里抓着她的胳膊,小叔说一声拧断,二哥也会毫不犹豫的。
村部的赵满奎,也一直在关注院外的情况,见王庆平跟李胜利起了冲突,他也虎着脸出了村部。
今天公社的人要来,他正在等着呢,没想到公社的人没等来,等来了王庆平这个臭虫。
一大清早,就被王庆平坏了好心情,赵满奎出了村部院子,看他的眼神,就更冷漠了。
“胜利,怎么回事儿?”
见赵满奎出来了,李胜利也没当面说什么,而是自顾进了村部院子,赵满奎也就跟了上来。
“本想着让肖凤折了他胳膊,让他歇歇,别惹麻烦,终究还是嫂子家的亲戚不是?
可肖凤终是女孩,功夫有了,心性不成,看不明白事理。”
进了村部的院子,避开了马店集社员的耳目,李胜利这才说了心里话。
李胜利的话,赵满奎没听明白,但手段是听明白了,这事儿就简单了。
“就这,用不着小凤动手,一会儿我给马店集打个电话,让王叔回去砸断他腿就好了。
还是你有招,王叔那边都快被他折腾死了,六十多的人了,还得领着社员们干活。
王庆平这货,不收拾是不成了,不然他能祸害死一村的人。”
对于王庆平,赵满奎是一百个看不上,村里如果能吃饱,多交点公粮,没什么所谓。
从社员嘴里抠粮食交公粮,马店集的社员没直接打死他,那是给老王支书面子。
李胜利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赵满奎也不愿意为王庆平置气,这事让老王支书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