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越感,不仅丁岚、谢飞、王前进身上有,冯大姐身上一样也有。
李胜利的话,算是践踏了这种优越感,完全不在乎子弟们的身份,
年轻人的狂妄,李胜利虽说没表现在脸上,却深深的埋在心里。
听李胜利说完,冯大姐就知道,这事儿不好处理了。
李胜利不是自家女儿这样涉世未深的,比之冯大姐单位的一些年轻人,他要老练的多。
之前冯大姐也是很看好李胜利的,现在看来,对他的认识,还是浅薄了一些。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中医的手艺,下乡的志向,还有平常年轻人不会有的城府跟心术,而且很深。
这样的年轻人,对于子弟们而言是很危险的,普通人会怕子弟们的身份,不敢过分针对。
但李胜利这样的,会利用子弟们的身份,变本加厉的伤害他们,与下乡一样,这也是可以搏名的。
事情闹得越大,对子弟们越不利,反而对李胜利越有利,即使李胜利是恶意的,他也不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想通了这一点,冯大姐才明白这个年轻人话中的深意。
一个年轻人的话,都需要她仔细的斟酌了,李胜利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很不一般。
这次只是警告,下次恐怕就是让人不想接受的结果了。
“胜利,不能让一让他们吗?
你能不能主动跟老丁说一下?”
想明白了这些,冯大姐也变换了语气,她身旁的女儿丁岚很敏锐,一下就听出了母亲语气的变化。
看向李胜利的目光,也更加的好奇了。
“冯大姐,按说是不能的,因为在洼里行医是我的事业。
因为玩闹毁了别人的事业,不付出点代价是不成的。
我之前跟谢飞也说过这些,但他们听不太懂,所以我想借您的手,点醒一下他们。
这种事,一次就好了,
李胜利知道,他与冯大姐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管是在之前还是之后,亦或是更远的将来。
在她面前扮小孩没什么用处,不如显得老成阴险一点,反而能拉近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嗯,我明白了,胜利,我之前小看你了。
这件事我不会涉入过深的。”
话到嘴边,因为李胜利的年轻,冯大姐脱口而出,可说出之后,她却有些悚然而惊。
后面那句,只有面对家里老丁的时候,她才偶尔说起。
看来昨天的一声‘老丁’,才是李胜利的真正能力所在,心机城府已经到了可以与老丁平等对话的程度了。
“那就多谢冯大姐了,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一身对襟老袄的李胜利,平平淡淡的走出病房。
冯大姐先是看了面带笑意的张英一眼,再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女儿,嘱咐了几句,就想离开病房。
“妈,你下午不是不上班吗?
陪我玩一会……”
见老妈要走,丁岚不想独自面对一脸蜡黄枯瘦如柴的张英,这形象每每让她夜里惊醒。
“不行,伱谢飞哥哥惹了不该惹的人,我要去说说他。”
对于女儿、对于张英,冯大姐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妈,是刚刚那个李胜利吗?
他就一个乡巴佬,谢飞怎么惹不起了?”
听到女儿幼稚的话,冯大姐也不多说什么,认为他是乡巴佬最好,别再出岔子才好。
“对,就是他。
岚岚你也不小了,该看看书上的心机城府了。
等明天,妈给你找几本书看。”
李胜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了,一身土的不能再土的衣服了。
却让过来人冯大姐有些忌惮,与最初见面,一身破破烂烂的李胜利相比,现在的他,在冯大姐的眼里,却多了阴沉。
冯大姐的忌惮,不是因为谢飞这些人,而是因为自己的女儿。
好奇心害死猫,阴沉的人对心机单纯的女儿来说,绝对不是良配。
可许多事情,都是冯大姐主宰不了的,比如女儿,比如家里的老丁。
李胜利是个很会借势的人,初中毕业下乡从医,与子弟茬架让老丁挡灾。
学医,能用中医手段治疗女儿的急症,能救女儿对面的张英,能跟中医大拿老董细说自己的家境。
能跟自家生人勿近的老丁头,平等对话,想到这里,刚刚出门的冯大姐顿住了脚步。
威胁王前进等人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如果有亲近的子弟,最好送去高原从军,这话明显有深意的。
停住脚步的冯大姐,又回了一趟病房,从女儿那里细细的问了一遍,他跟老丁走了之后的经过。
丁岚的脑子不错,原原本本的将那天李胜利对谢飞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冯大姐脸上,也就多了凝重。
“以后不能再说扒裤子的事儿了,传出去,你还嫁人不嫁了?”
训了女儿一句,本想直接去谢家的冯大姐,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回了自己家。
与冯大姐的心烦意乱不同,出了陆军总院的李胜利,却在街上悠闲的转了一圈。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还捎带着买了两条不要票的大鱼,两毛五一斤的大黑鱼,两条了五块八。
这也算是奢侈了一把,二十多斤鲜鱼,老娘总不至于在家里做成鱼干吧?
进四合院的时候,李胜利将鱼掩在了身后,还不到下班点,别让贾老婆子看到才好。
如果又因为两条鱼出了岔子,只怕老娘那边,依旧没好话。
“妈,路上买了两条鱼,您炖了吧。”
“放那,不着急,你先换了衣服鞋,屋里给你凉了水,先歇着吧……”
开门进屋,老娘韩金给他的待遇,却让李胜利有些受宠若惊。
崭新的布鞋,被折了后跟放在门口。
之前带回来的对襟夹袄,黑色的李胜利愿意穿,纯蓝色的穿着实在难看,就被他丢在了一旁。
如今蓝色的夹袄,被老妈搭在了屋里的椅背上,一看就是要换的衣服。
老妈态度的突然转变,肯定跟柳爷的话有关,但这个待遇,李胜利还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妈,我受不了这个,您忙您的,我自己管自己就成。”
见儿子一个劲儿的拒绝,韩金眉头一皱,刚想发火,却又生生按捺了下去。
“柳爷说的不错,你是他柳家顶门户的人了,郎中的当家人,可比估衣行的大掌柜有派头。
当年你姥爷回家,横草不拿,先要换了洗好的衣服,然后是一袋水烟,一壶俨茶,几十年都这样。
稍有不对,就大发雷霆,一家人都吃不好饭的。
我打六岁开始就伺候你姥爷抽水烟袋,你姥爷这一辈子,在铺子里一言九鼎,就是大掌柜都要礼让三分。
按照你姥爷的说法,那叫不怒则不威,你也是顶着一门传承的人了,该发怒就要发怒,不然镇不住人的。
以后进门就换了衣服,我给你掸掸灰,脏的衣服不要穿,带回来我给你洗。
一定要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能一天嬉皮笑脸的没大人样。”
见老娘眉头紧皱,李胜利知道,拂了她的意思,只怕又要面对怒火跟说教了。
只能无奈的趿拉上崭新的布鞋,换了外面的夹袄,这事儿只能等着以后跟老娘理论一下了。
见大儿子换好了衣服,看着门边的两条大鱼,韩金有心训斥几句,想起柳爷的话,再次按下怒气。
也不言语,拎起两条大鱼,就去收拾了。
本以为老娘会说上几句的李胜利,也不禁有些诧异,如果有这好处,就不跟老娘谦让了。
进屋喝了点水,坐了一会看了下医书,下班的人就陆续回四合院了。
“胜利,你爸让我给你捎个话,今晚还有工友过来,让你准备准备。
今儿我带的生米,一会儿过去接着喝。”
门外傻柱捎话的声音,只怕后院也能听到,不等李胜利出门,傻柱就蹿回了中院。
跟李胜利想的差不多,差点被肖虎栽粪坑里的傻柱,一点记恨的意思也没有,一张红色的拖拉机手,就让他把光着坐地上的事儿揭了过去。
傻柱捎了话,李胜利自然要起身准备,拎起酒坛准备去门房,又被老娘给喊住了。
“换了衣服再去,你姥爷当年,火上房了,也得穿的齐齐整整出门。
临走的时候,他饿的只剩一副骨架,依旧是自己穿的齐齐整整走的。
你是门面人,穿的衣服一不能脏,二不能乱;脸上不能有胡茬,眼角不能带眼刺,鬓角的头发也不能杂乱。
头面要勤刮洗,等映红回来我教教她,再去供销社买一把好的刮胡刀。
澡堂里的太贵,让你妹妹给你刮。”
感受着天壤之别的待遇,李胜利有些受宠若惊,这活儿先试试吧,别是三分钟热血。
如果真如老娘说的一样,老李家让他来当家,想必吃饱吃好的前提下,还能蓬勃向上的发展。
换了衣服,拎上酒坛到了门房,刚开门不久,李老爹就引着李副厂长李怀德进了前院。
李胜利刚想过去打招呼,就被李怀德挥手挡住了。
看到李怀德身后,胸前挂着照相机,一脸趾高气扬的许大茂,李胜利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贪官能吏一说,李胜利算是见识到了,这套路想法,四五十年之后都不落伍。
李怀德能干成李主任,虽说是投机取巧了,但没有本事,想成为万人大厂的李主任,也是在痴人说梦。
再细看一下李怀德的装束,李胜利立马就服气了,中午的藏蓝中山装,换成了浅蓝色的更生布工作服。
就连脚上,穿的都是磨的锃亮的劳保翻毛皮鞋,新鞋跟旧鞋,在黑白照片里的反差都能想到,这人真是不简单。
短了一截的工作裤,既能让人看出这是劳保鞋,也将李怀德身上的领导气质,转成了工人气质。
这特么一身衣服的讲究,比起老娘韩金的讲究,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怀德脸上洋溢的热情笑意,在李胜利看来,却是格外的狰狞,这老孙子轻易不能得罪,忒细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