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爷发完感慨之后,向着李家父母鞠了一躬。
惹得李家父母,忙不迭的上前搀扶。
“李家兄弟、弟妹,你家的胜利,以后就是我柳氏一脉的传承人了。
我柳家一脉,虽说凋零于困难时期,但也出过御医,出过四大名医。
民国时期,我柳家一脉最盛,乃是四九城各路显贵的座上宾。
到了现在,我柳家一脉虽无人才,但传承仍在。
胜利这个传承人,也是我们这一门的当家人。
打骂还是不要上身为好,这是我柳家的门面啊!”
听柳爷说到最后一句,李胜利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老货,前面说的大气滂沱,就是为了让自己不挨揍,闲的!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老娘韩金的大脖溜子,对李胜利而言,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而且多少还有点督促的作用,因为老娘是个明事理的人。
“柳爷,我知道了,胜利姥爷以前是估衣行的二掌柜,传承的规矩,我知道一些,以后不会了。”
说起传承,韩金也知道一些,作为掌柜的家里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他的脸面丢在地上。
不管是大掌柜还是二掌柜,面子丢了,说话就没了底气,手底下的伙计、徒弟也会不拿着当事儿。
看了一眼自家的好大儿,韩金完全不会因为柳爷的说辞而生气。
一家一脉的传承人,听着就提气。
“弟妹真是明事理,我就在这里拜托了,我跟胜利还有秘事要谈,就避着二位了。”
说完,柳爷再鞠一躬,客气的出了正屋。
“胜利,柳爷是个孤老,这是要传家,咱们家要给他养老的,你也去吧。”
柳爷说的实在,韩金也没计较柳爷的心黑手艺差,这就跟院里的易忠海一样。
有人给他养老,老易不得掏心掏肺啊?
虽说不知传承底细,但一些人情世故,韩金还是明白的。
出了正屋,李胜利跟上柳爷脚步,两人也不说话,一路就回到了芝麻胡同。
“在外面等一等,我叫你伱再进去。”
留下一句嘱咐,柳爷就进了正屋,大概二十多分钟,才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
“胜利,进来吧。
西屋,是柳家的一些家底,瓷器字画、金银器皿,三十个整箱。
剩下的七八个箱子,是我在外游医所得,反正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杂项。
加上一些琐碎,一共五十二个箱子,能值点银子,但现在不怎么值钱。
东屋有书籍三十六箱,其中六箱是我柳家传承,用的是降龙木刻的箱子。
另三十箱,是我柳家自乾隆年间,收集整理的历代医书,有十箱是当年庚子变乱时,流散的宫内典籍、医案,箱内黄绫衬底。
再有就是倒座里的黄梨木顶天大柜,那是外物,虽说传自内宫,但不是要紧的物事。”
听完柳爷所说,李胜利就知道,东屋里的三十六箱书籍,才是他要传承的至宝。
进屋看了一下,东屋里除了一张床,就是五六个一摞,堆起来的樟木箱子。
即便不是樟木,也是樟木箱的样子,大差不差的尺寸。
“柳爷,轧钢厂这两天应该会派汽车来送一些药柜家具。
搬家宜早不宜迟,用汽车、用轧钢厂的工人,好过咱们用马车。
黄梨木的顶天大柜,扎眼,我打算放在四合院的倒座房里。
至于箱子,如果不放心,咱们就放夹道仓库的防空洞里,然后推了上面的房子。”
跟李胜利相识这段时间,柳爷最放心的就是他的心术。
这小子虽说有些心性不定,但阴险沉鸷的性情,已经可以看出端倪来了。
这小子,别说是他这个柳家嫡子了,就是肖虎、赵家兄弟,包括他的父母,都不怎么信任。
这样的人如果为官,必然是个枭雄,为医,太平时节不会成为真正的名家,因为他会的阴私手段太多。
但动乱年月,却会成为医界的枭雄、巨擘、一方大豪,按照两人的预估,未来的李胜利必将有行云布雨的机会。
柳爷的人情世故虽说一般,但见惯了繁华起落,对于兴替他却看的清楚。
不用推测,有了李胜利的正骨八法,柳氏一脉,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李胜利说的不错,既然柳家要露峥嵘,搬家是宜早不宜迟。
“不用!
放在那大仓就好,那边干燥,又无惧火烛,是最好的仓库。
肖家人你要用好,我打听过肖凤了,人家也算武行名门,手里是真有手艺的。
有一个肖虎在侧,传承到了那边,不怕别人觊觎的。
当年我保传承,弄死过北洋的人、国服的人、小日本子也有。
破家灭门的事,我也没少做过,我的两个师兄,为了传承也是满门死绝,不然传承是保不住的。”
提起当年往事,柳爷的眸子又有些浑浊,不舍的看了一眼屋里的箱子,今日起,柳家传承就不归他所有了。
如果当年两个师兄,但凡留下一个,柳家就是有人的,可惜,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却活的好好的。
“柳爷,传承之重,万人之命不可及。
我明白的,三十六个箱子,一个箱子我许诺你一千人头,为保传承,我可杀三万六千人。
如果对面站着十万人,柳爷,那就对不住了,传承我得交出去。”
听着李胜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柳爷哂笑一声,有些戏谑的说道:
“那我就等着?
得了吧!
这牛逼让你吹的,在你家我就想说你了,咱们谁不知道谁,不吹能死啊?
但有一条,我得提醒你,轻易不动手,动手不留根。
一旦为了传承要动手,这家人常来往的亲戚朋友,包括能为他们出头的邻里,一个也不要留。
我试过的,敲晕之后,一把大火,根本没人追究,也没法追究。”
回看身后倒三角眼的柳爷,李胜利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保护传承的使命。
“柳爷,咱们家的传承,我现在能不能学?”
能学成自己的手艺,才是最好的传承手段,放在箱子里,不如放在脑子里。
“你?
不是不成,但你孙子得有点逼数。
传承的六个大箱里,敢在上面留字的,最年轻的四十六岁。
柳家的传承,怎么说呢,比较适合已经入门的人,不适合拿来入门。
当年老家们说过,没有基础不能乱看,越看越乱。”
听了柳爷的说法,李胜利也就了解了柳家传承的等级,基本就是顶级的传承了。
成为坐镇一方的中医之后,遇上疑难杂症,可以翻阅传承解决。
入门级的问题,里面会有,医书里肯定有记载,但上面的注释,用来入门肯定超纲。
把传承当做医书来看,那就糟践了柳家传承。
“宫里的典籍医案呢?”
柳家传承不能看,李胜利就把目光转向了清宫密档,这总能看吧?
“最好不看,老家说过,里面用的多半都是四平八稳的补益剂。
常人用里面的药,不仅药材珍贵,而且没个十剂八剂不会见效。
这十剂八剂的药,方子大概一样,但每一剂又各有增减,而这些增减多半都是在耍手艺。
医案上虽说记载了每味药增减的原因及脉象,但一多半都是蒙事儿的,不懂行的,看不明白。
这些典籍医案,比较适合入门之后高歌猛进的医家,用来平复自身辨症用药的烟火气,可做收敛之用。”
听柳爷说完,李胜利算是明白了,这柳家传承,对自己也是恶意满满啊!
东西都是好东西,可就是对你的医术有要求,柳爷口中的入门,可不是简单的诊脉辨症。
而是真正的登堂入室,想要登堂入室,至少十年之功,这多少有点开玩笑了。
“柳爷,您说要拿传承医书给我看,看的是什么啊?”
李胜利还记得,柳爷在洼里说过,要拿医书给他看,柳家传承跟清宫密档,都不适合他。
他又对柳爷口中所说的医书,来了兴趣。
“自然是其余二十箱之中所藏典籍了,那里面有其他医脉的传承,也有各家大医对于经典的注释。
如果要读,最好先大致的看上一遍,里面的书籍有深有浅。
深的你看不懂,浅的恐怕多有谬误,需要仔细斟酌的。
当年老家给我备了一套,专司脉象的典籍,我本来想拿那一套的。
可惜时间久远,我记错了位置,没有找到。”
听老东西说完,李胜利也就放下了对柳家传承的觊觎。
这老货说了半天,就是一句话,没他能看的医书呗!
“柳爷,这特么就有点玩人了……
这大堆的箱子,就没我能看的了?”
李胜利说完,自己就出了屋子,看是能看,能不能看懂,会不会被注释误导,就不好说了。
看来以后,还是要以自学为主。
“小爷,不是不能学,您不是认识小董吗?
挑个机会,咱爷俩抓了他的壮丁,让他来给你挑。
他家师门,也是家传,底子厚实着呢!
选几本入门的典籍注释,对他而言不难。”
柳爷说完,李胜利就摇了头,二十箱典籍,只怕董师面对也会挠头的。
入门的书籍带上了注释,就要慎之又慎了,与其让董师来挑几本,还不如跟他要几本呢!
“您是大辈,有本事您去吧,我可不去触霉头。
挑书,非要细看不可,二十箱书,不得看瞎眼啊!
你特么咋想的?
这是拉壮丁吗?
这是要摘人家照子啊。
多大的仇,你提这要求?
我看不如你舍
都是医家传承,我不信你一个头磕地上,他们不施舍点东西。”
李胜利说完,柳爷的双眼一亮,这主意好。
“嘿,小子,还是你灵!
无非是入门的注释典籍,谁家不得给三分情面。
咱们散了吧,我去找个陶盆,换身衣服,这就去求书。”
见柳爷当了真,李胜利赶忙拦住了他,这老货不是不要脸,而是没脸的无赖。
“爷,您留步,带着陶盆,穿着烂衣,去人家门口堵着,这不无赖吗?
等上两天,轧钢厂那边的速度慢不了,等正骨八法的小册子出来,你再去上门送书。
就给他们说你柳家有了传人,十页法书就是咱们一脉的帖子。
送了帖子,咋也得要点回礼,基础的典籍注释不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