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胜利这小犊子要一意孤行,柳爷无奈一叹,只能自己背下所有了。
“说说怎么用药,我来吧……
待会儿张定国要是死了,张家打坏了我,你可得给我养老!”
听了柳爷的说法,李胜利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虽说他是中医,但后世的中医骨伤,已经被整合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世家传承,也掺杂许多外来的手段,西医的器械就是很重要的一环。
对于中医的各家传承,大多数人都是信手拈来。
手法、药方传自哪家,不是特殊命名的药剂,很少有人在乎的。
重整的传承,也一样要面对各种冲击,像柳爷这样看重传承的人,后世真是不多见。
“小爷出手,药到病除,打不到你身上的。
这药打的是蛔虫,咱们就跟钓鱼一样,先打窝。
以水灌口,开其体内蛔虫食口,再下清水化的部分塔,塔拿人,不要一次下太多。
下完塔之后,观其气色,若无大碍,下大黄甘草汤,之后再辅以部分塔。
便下,则将塔水一气灌下,中途辅以盐水,不要让患者过度脱水。
下药的过程之中,要注意其心脉,一旦紊乱,那就麻烦了……”
李胜利说完疗法,柳爷竖起了大拇指,虽说不会诊脉,但对于治病之法,柳爷还是门清的。
李胜利的法子,思路清晰,即合药理也通病理,如果这样的疗法还会失败,只能算张定国命数如此了。
“成,您是小爷,这疗法说的通。
既然要观心脉,那你就在一旁取了银针掠阵。
真要乱了心脉,扎他虎口、人中,或许还有起复之机。”
俩半吊子中医,围着药罐子,你一言我一语,就定好了疗法。
看柳爷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是打算放手一搏了。
可两人的盘算虽好,端着药碗开口要白水的时候,却遇上了难题。
张寡妇家没有白,来帮忙的各家,也一样没有白,门口的人也被赵满奎驱散了。
一时间,好好的治疗方案,却被一撮白给难住了。
看着药碗上散失的热气,李胜利知道,那就是张定国的命,弄不好药凉了,张定国也就凉了。
“弄点甜口的东西泡一碗水也成,不成就用盐水。”
不等众人出现慌乱之色,李胜利就拿出了主意,水没有,就用盐水刺激,差不多的玩意儿。
“小爷,成不成?”
见众人去找甜口的东西了,柳爷带着担忧轻声问道。
“什么成不成的,水开口,盐水应该也成,吃咸了不得多喝水啊?
治病之前,自己首先要有信心。”
盐水对于蛔虫有没有作用,李胜利不是做病理的,还真不怎么清楚,只能胡乱解释了。
“你特么就害我吧!
这都被你说的理直气壮,你小子将来必然能治大病!”
箭在弦上,柳爷无奈的白了李胜利一眼,别的不说,就冲这小子敢在这个时候变通。
不成害命的庸医就是将来的医道大家,这样的传承人,要的!
忙活了一阵之后,擅于炮制瓜干的张寡妇,终于想起了自己存的地瓜油。
这是煮地瓜的时候,从篦子上流下来的,因为粘稠甘甜,就被她收集在了一个小坛子里。
看着一碗咖啡色的地瓜水,被帮忙的小伙子灌进张定国的嘴里。
李胜利用脚尖推了一下柳爷的脚跟,示意他上去下药。
一碗地瓜水,一碗塔水下肚,张定国也有了反应,喉结滚动间,就要吐出来了。
这水要是吐个半截,呛着了,只怕张定国直接就要玩完。
怕柳爷行动迟缓,李胜利这边直接开口指挥。
“柳爷,下大黄甘草汤。
帮忙的那个,待会儿堵住张定国的嘴,别让他吐出来。
注意些,别遮了鼻孔把他憋死。
裤子也给他扒了,端盆的注意点,侧着接别溅嘴里,会感染蛔虫病的。”
见李胜利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柳爷只能稳定心神,慢慢的把手里汤药,给张定国灌了下去。
跟李胜利说的一样,大黄甘草汤下去之后,张定国的反应更大了。
如果不是被捂住了嘴,只怕刚刚灌下去的汤药,会一滴不剩的被吐出来。
“扶正后背,抻住了脖子,别呛着他。”
见张定国翻了白眼,李胜利只能再次提醒。
帮忙的按照李胜利的说法做了,可效果甚微,翻着白眼的张定国,又开始抽搐了。
“爷们,坏了,这小子抽风了,只怕要完!”
柳爷见张定国开始抽搐,心里一阵冰凉,这状态下抽风,就算人已经进棺材躺好,只等着咽气、吹唢呐了。
柳爷一声要完,刚刚恢复没多久的张寡妇一下软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差点掀了房盖。
“这话说的真不看时候,让让!”
怼了不会说话的柳爷一句,李胜利拿出了银针,一撩张定国的衣服,先是一针扎在了神阙穴上。
“小子,别特么乱下针,先人中。”
见李胜利没有如自己吩咐,在人中、虎口下针,而是一针扎在了张定国肚脐眼上,柳爷忍不住开了口。
“我这是救命的针法,帮他定住跨进鬼门关的那只脚。
看着点,下次遇到这种翻着白眼抽搐的,直接往这儿扎就对了。”
李胜利一边说着,一边在气海、关元、天枢各穴位运针。
李胜利还没开口的时候,刚进院子就被张寡妇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惊着的赵四海、赵满奎爷俩。
也一脚跨进了西屋,爷俩看着手拿银针的李胜利面色复杂,这要是救不回张定国,张寡妇这边也不好压服的。
“哎呦我艹,这是屁股开了?”
柳爷、赵四海父子,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端盆帮忙的小伙子,一声惊呼,吓了李胜利一大跳,差点扎错针。
“你特么吓着我了……
呕……”
刚要训斥一下差点让他扎错针的小伙子,可入眼的一朵白色大海葵,差点让李胜利吐到炕上。
“呕……
柳爷,您看着点,再抽风就捻一下针,不成就火烧针尾。
我见不得这个,呕……”
捂着嘴的李胜利,将任务交给了柳爷,忙不迭的出了屋子,想着那朵活蹦乱跳的大海葵,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赶紧将刚刚撅的葱白,放嘴里一点,塞鼻孔一点,又不断掐着虎口,才慢慢压住了恶心。
“我说胜利,你这也不成啊!
几条虫子你都受不了,当年我脸上挂着肠子,一样跟老肖在阵地玩命。”
跟着李胜利前后脚出来的赵满奎,也是个没眼色的,说起当年的惨烈,又让李胜利的胃里一阵翻涌。
“呕……
别特么火上浇油。
等张定国不翻白眼了,还给他喝地瓜水,找找村里的白、红,多灌点水,他就挺过来了。
看看蛔虫身上有没有血,如果都是红的,要赶紧送医院,那是肠穿孔了。”
嘴里嚼着大葱,李胜利怼了赵满奎一句,这才开始交待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张定国这病,主要就在肠梗阻上,只要泄了蛔虫,当时不厥回去,没有便血的情况,基本就救回来了。
“啥也没有!
就让他喝地瓜稀吧,那东西就是红。
我再去看看,你别出门啊……”
洼里虽说都吃的饱,但白、红那种稀罕玩意儿是没有的。
粮食如今不值钱,每家每户山上开的野地,一年种出来的东西,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也不值工人一两个月的工资。
与养猪相比,地里只能刨食儿,想要有钱,还得是养猪。
白金贵,谁家有闲钱买那种不顶饥的稀罕。
进屋之前,赵满奎又叮嘱了李胜利一句,现在张定国生死不明,出了院门会惹麻烦的。
赵满奎进屋之后,就没再出来,等了一会儿之后,倒是柳爷捻着几根银针走了出来。
“小爷,您这针法绝妙啊!
定住踏进鬼门关的那只脚,真特么厉害,早前没听过这路针法啊!”
屋里的张定国泄了蛔虫,脸上的青气去了大半,知道他性命已经无碍的柳爷,就摘了银针出了屋子。
他也是娇生惯养的,岁数大了见的多了,才对那污秽场面有些许的抵抗力,再待下去,只怕也得吐一地。
“前天不是到您那借书,没借成吗?
我在北新桥信托商店,寻摸了两包旧书,在一本宋版残册中学的这路针法,名叫鬼门十三针,牛吧?”
又被李胜利借机怼了一记,柳爷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哪哪都好,就是心胸不阔,怼人厉害。
“救了炕上那坑人玩意儿,您就是爷!
小爷,这次好险,下次可千万别玩这个了,泄出来的大蛔虫都赶筷子粗了。
就这凶物,横竖来上一下,不得肠穿肚烂啊!
咱们这次运气好,下次弄一盆子血下来,咱爷俩一块玩完!”
虽说张定国没事儿了,但柳爷依旧后怕,一袋烟的功夫,小半盆的蛔虫被打了下来。
稍有不慎,张定国就得玩完,柳家的传承也就凉凉了。
柳爷后怕,李胜利有统哥做靠山,没这么焦虑,只怕鬼门十三针,也在统哥的考教范围之内。
只是张定国的治疗还没完,补气养元也是必要手段,命救回来了,再弄的元气大伤就不美了。
“柳爷,人救了还得补气养元,你那有没有验方?”
中药方剂,李胜利知道的不算多,该怎么给张定国开后续的药方,他也没什么头绪。
“这简单,药箱里的草药,就能组几个现成的小方子。
里面那坑货,耗损日久,补益不宜过急,弄些简单的草药,先喝着慢慢恢复元气,等有气力了,再来补中益气的汤药,最是稳重不过了。
这事儿我来。
小爷,这把露了脸,就够吃几年了,您可千万别再啥玩意儿都收治了。
疑难杂症,最是坏医者名声,您注意啊……”
忧心忡忡的嘱咐了一下李胜利,柳爷带着担忧,从他的药箱里抓了几味药。
大泻之后需要收敛,张定国本就命悬一线,这次虽说去了顽疾,但也伤了元气。
按照经方抓了最稳妥的药,柳爷也不跟李胜利解释,自己就把接下来的恢复,往最稳妥的路子上引。
张定国算是两人的头一块招牌,不能再行险了,砸了招牌,饭辙、传承就都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