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四合院,四人上了马车,被李胜利老妈质问了一通的赵老大,见李胜利的兴致不高。
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开了口。
“小叔,韩奶这是被惊着了。
当年我跟老二,在山上掏了一窝野猪崽子,我娘也是这表情。
那一通臭揍,树条子都抽断了一抱,我爷都拉不住,还被推了一个跟头。
可到了过年的时候,那一大盆野猪肉端上桌,又数我娘嘴咧的最大。
挨揍挨惯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赵老大的劝解,让李胜利翻了个白眼,扫了一眼蹲在车上一个劲儿点头的赵老二。
李胜利很无奈,这谎话到了老妈的面前,还真是有些编不下去。
但总有一天要露底,现在只能一口咬定,就是看医书看来的手艺。
对于柳爷那个心黑手艺差的,老妈也一样不待见。
作为家里的幌子,柳爷有些不够格。
想了想之后,李胜利觉得只能等回家,拿着李老爹现身说法了。
“有方,离着饭点还有段时间,咱们在四九城转一转?”
虽说老妈韩金给了钱,但李家最近有些入不敷出,刚刚李胜利也看过。
除了肉票、粮票,老妈不过多给了八毛钱,这可能就是家里的所有现金了。
拢拢兜里仅有的两块六毛钱,在四九城消费一下,显然是不够的。
如今李胜利能拿出的招待手段,只能是领着哥仨穷逛四九城了。
“小叔,我爷来的时候交待了,不让吃你家的饭。说是城里的粮食有定量。
回去的时候,也不能空着马车,那封介绍信,就是让我们去北新桥信托商店收破烂儿的。”
听到赵有方的说法,李胜利也有些纳闷,信托商店他也听说过。
去那里收破烂,就有些开玩笑了,这年月,收破烂也是公家的买卖。
除非真是穷的吃不上饭了,街道、居委会才会睁一眼闭一眼,让个人收一点换点嚼裹。
这些个人收破烂的,多半是没有定量的盲流,还有就是以前遗留的破落户,多少有些下三滥的意思。
收破烂的名声不好,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信托商店里有破烂儿收?”
在李胜利的印象里,信托商店,应该是寄卖东西的场所。
他跟赵家三兄弟处的不错,想不明白,也就开口问起了缘故。
“就是些破袄、烂被。
我爹的一个战友就在北新桥信托商店,这是人家给的门路。
信托商店里的东西,有的是寄卖,有的是收上来的。
衣被褥没多少人愿意从信托商店买,就是有买的,也不如卖的多。
库存的衣被褥,放的久了就会朽烂长毛,扔了又舍不得,只能当破烂儿卖了。
收上来的这些破烂儿,回家拆了,破布可以纳鞋底儿,好一些的做鞋面。
拆出来的,洗一洗弹一弹,就能做被褥了。”
听完了赵老大的解释,李胜利这边就明白了。
无非还是一个损耗的问题,烂在库里的衣被褥,不好卖给废品站,也就便宜了洼里村。
“你们就这么空着手去见你爹的战友?”
谈到损耗,就要谈到人情世故了,进多出少,又不利于保存的东西。
烂成一堆跟烂了一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作为过来人,李胜利的人情世故虽说谈不上练达,但他自认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虽说这个时代的战友情很纯粹,但涉及到了定量、票证,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以前都是我爷来,什么东西都不用带的。”
听了赵老大的解释,李胜利手一指,又让他调头回了四合院。
因为摸不清里面的虚实,李胜利这边也没有太大方。
只是带了两个南瓜,十来斤瓜干,还有一小包兔肉、鱼肉,虽说不值一条烟钱,但胜在实惠。
拿了东西,四人一路到了北新桥信托商店,赵老二进去找了赵满奎的战友肖长弓。
等三兄弟的这位肖长弓肖大爷出来,李胜利也明白了三人不带东西的原因。
从信托商店正门出来的肖长弓,瘦如竹竿,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这种表象,李胜利也只是在书上看过,过度饥饿造成的营养不良。
“兔崽子,谁让你带东西的?”
肖长弓的言语动作,也带出了他的脾性,刚正不阿、眼里不揉一粒沙子。
挨了一个大脖溜子的赵老大有些委屈的看着李胜利,也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显然赵老大也是经常挨这位肖大爷揍的,眼里只有委屈,没有丝毫怨恨的神色。
看到赵老大脖子上殷红的手掌印,李胜利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老妈韩金的大脖溜子,跟肖长弓的一比,简直就是按摩。
“我跟洼里村的赵满奎论兄弟,他们仨叫我小叔,不知道怎么称呼?”
辈分定好了就不能乱,李胜利面对黑脸肖长弓,虽说有些打怵,但一点也不能怂。
为了不让赵家三兄弟继续挨揍,只能他顶上去了。
“我叫肖长弓,以前是地主家的长工,现在是射箭的长弓。
北新桥的保卫股长,赵满奎的战友,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
你跟他论兄弟,也就是我兄弟,我这人没文化还直肠子,脾气也不好,不愿意就叫我老肖好了。”
耿直的老肖跟个活骷髅似的站在面前,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别看他瘦的跟竹竿似的,但双眼之中却凶光四射,一副择人而噬的凶虎模样。
“肖老哥,东西是我让有方带的。
本来是打算给你的,但现在看来,给了你也不会要。
那就给看仓库的人吧。
早报损跟晚报损没两样,
我们不走你的后门,走库管的后门,这不违反规定吧?”
小叔李胜利的话,让赵家三兄弟,一齐缩了脖儿。
这位肖大爷哪哪都好,就是好打孩子。
每次三兄弟到城里串门,多半是要挨揍的。
肖家的孩子被打的受不了,也经常跑到洼里去住,家里厢房的床架子,就是给肖家孩子准备的。
别说是这么顶撞了,在肖家,眼神不对,都要挨揍的。
李胜利这边面对状如凶虎的肖长弓,也是手心冒汗。
这位战场上下来的凶虎,多半是有战争综合症的,耿直的令人发指。
刚刚的话,也是他揣摩着肖长弓的性子来的,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说的对,送礼我管不了。
但库里的东西是公家的财产,不符合规定出不了门。”
瞪了李胜利四人一眼,肖长弓也很光棍,送礼他是管不了的,这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只要符合规定,他这边就会放行,不符合规定,谁来了也没用。
一看猜中了肖长弓的脾气,李胜利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从北韩回来的,按说怎么也该是个保卫科长,这位只做了个股长。
肯定是性格的因素,限制了他的发展,而他的性格则是受了战争综合症的影响。
这病症在如今基本就是绝症,无药可医的,李胜利一样没办法。
“肖老哥,刚刚看你出手,应该是带着功夫吧?
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小兄弟。
不瞒老哥,我师父是个游方的郎中,时常要在各处山村游走行医。
行医的路上不太平,你看能不能教教我?”
肖长弓这边松了口,李胜利也没让赵家兄弟进信托商店,而是跟他聊起了功夫。
“有!
我是程派八卦掌嫡传,但你的岁数偏大,又没有基本功,现在还没资格跟我学。
跟我二儿子学基础,你都有些不够格。
看在你是我兄弟的面上,就让我儿子教教你。
有钢,跑步去我家,把你二哥找来。”
肖大爷发了话,赵家老三,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了。
虽说他岁数小,但也挨过肖大爷的揍,不麻利点,恐怕又会挨揍。
因为经常走动。赵家兄弟对于北新桥一带算是熟悉,肖长弓的家门赵老三也知道,所以转身就跑了。
“老哥,我跟你儿子学艺,以后咱们这辈分怎么论?”
事情有了眉目,李胜利这边依旧有问题要问。
李胜利的问题,在肖长弓这边却根本不是问题。
扫了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兄弟一眼,肖长弓直接就说道。
“他只是传艺的,能不能学,还要看你的本事。
不能学算完。
如果能学,我们家是门里现在的大师兄,可以代师收徒的。”
肖长弓干脆利落的回答完问题,就要带着众人去信托商店的后院。
却又被李胜利的话,拦住了脚步。
“老哥,既然要学艺,我这边是不是要上谢礼啊?
既然老哥是程派嫡传,规矩应该是有的吧?”
李胜利转了一大圈,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肖长弓送礼。
看他一脸青黑的样子,再不补充一点营养,只怕寿限就近在咫尺了。
既然跟赵满奎论了兄弟,对老赵的生死兄弟见死不救,也不是李胜利的处事原则。
从精神状态上看,老肖的问题不大,只是吃的太少,饿的时间太长。
只要营养跟的上,以他的精神状态,恢复速度也会很快的。
信托商店的破烂儿还没收到,就先收了一个人形的破烂儿,这也算是缘分了。
因为救了海爷,这几天的时间,他与赵家的纠缠就到了一定的深度,这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新时代不讲老规矩,如果你硬要遵从老规矩,随便送点就行。”
就老肖这么耿直的脾气,恐怕在单位也是不受待见的货色。
罗锅上山的时候,没人帮忙也就不难猜测,对于生死兄弟赵满奎,他又不舍得开口。
家里稍有意外,就是一连串的青黄不接,如今李胜利家,就在经历这样的状况。
想必老肖处于这种状态已经很久了。
“老哥,我是学中医的,讲究的就是老规矩。
咱们先别着急,送礼我也得知道老哥的家门啊!”
给肖长弓家的苦日子搭把手,对目前怀揣金块的李胜利来说,也不是瘦驴拉硬。
只要金块能换钱,他妥妥的就是个小富豪,接济一下老肖的生活,只是小小不然。
“板桥胡同十二号,就说找肖老硬。
走吧,再晚点,库管跟会计就要下班吃饭了。”
眼中带着凶光,扫了一眼李胜利,肖长弓觉得他不配做赵满奎的兄弟,他这边是看不上李胜利的。
啰里啰嗦跟个话痨一样,忒惹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