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
在那人的唇就要贴上来的前一刻,岳秾华终于还是压下羞耻叫出了声。
尾音轻颤,盈盈水眸中掩不住的娇羞恼意。
素来清冷端庄的美人娇嗔斜睨的一眼,几乎要将人魂儿都钩走。
萧厌停下动作,不过一双桃花眼里明显的带着遗憾。
“娘子请说。”他坐了回去。
岳秾华脸上挂着木然的微笑,心中已经将某人名字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了,雪白的脸上薄红未散。
每次遇到这人,她总是,莫名地羞赧。
想了许久,她才终于想明白,究其根本,是因为她往日接触的都是端方君子,绝不会如他这般不要脸胡乱撩拨人!
偏偏她一时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暂时忍着。
不想去看那双放肆幽深的,好像要将她吃掉的眼眸,岳秾华强迫自己将目光集中在少年刀裁般的鬓角,声音轻软悦耳:
“二……夫、夫君是知道我身世的。明日回门,侯府应该不会隆重接待,甚至态度会有些轻慢。若是……”
终于,说到重点了,她还是对上了少年的眼睛,认真的:“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自己回去……你笑什么?”
少年笑起来,风流肆意,灿若骄阳:“我笑娘子怕是想多了。”
岳秾华却有些严肃:“我没与你开玩笑,侯府如今是二叔母管家,她为人小气记仇,明日一定会借机挖苦为难,二公子定然受不了……”
“叫夫君。”
又一次被打断,岳秾华甚至有点想朝他翻白眼,不过她忍下了:
“夫君定然是受不了的,所以最好……”
“我看起来像是怕被为难的吗?”
萧厌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岳秾华的话一卡,美眸中闪过少见的茫然。
直到她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脸庞,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然后下一刻,就听到清朗悦耳少年音带着几分冰冷恶劣响起:
“娘子若想担心,应该担心的是若我明日没控制好,将侯府的人气倒了,以后不准我夫妇二人再上门可怎么办。到时候,娘子能依赖的就只有我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目光紧紧锁着少女眼眸,不许她逃离。
其中透露的跃跃欲看得岳秾华目瞪口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以为明日回门有些阴郁的她,此刻竟然诡异的替二叔母生出了几分担忧与同情来。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转头避开了少年灼灼的目光:
“随你。反正我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你非要去试就去吧。”
说完,她径直起身便准备回去内室。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回侯府,就这样一刀两断不好吗。
谁知还没踏出去,右手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捉住,攥紧。
“若是我真的惹怒了侯府,娘子会生气吗?”
岳秾华回过头来,看到少年收起恶意,脸上露出无辜软绵的神情,好似奶狗般可爱软萌,仿佛在诱人伸手去揉揉他的脑袋,再抱一抱他。
不过岳秾华却清楚这只是错觉。
面前这哪儿是可爱无辜的小奶狗,分明是只披着美人皮的恶狼,一不注意就会将猎物按倒在利爪之下,撕扯骨血,嚼碎血肉,眼也不眨地吞吃入腹。
她呼吸微滞,轻眨了一下眼睛:“不会。从嫁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与侯府就没有关系了。”
她以为自己说起侯府会难过的,可谁知心情平静的好似无关紧要。
不同于她的怅然,面前年轻俊秀的公子闻言明显眼睛亮了一下,就仿佛她的话愉悦到了他。
岳秾华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危险。
她有些警惕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水晶般的眸子里闪现着防备与不安。
萧厌暗“啧”了一声,怕吓坏他好不容易叼进窝的小宝贝,只得收敛。
“我还有事,你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
岳秾华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不管这人装的再如何无害,面对他时,她总是有些紧张的。
听到他要走,她有些高兴,连带着看向他时眼睛里都露出少见的笑:“夫君慢走。”
萧厌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这一晚,他都没有回房。
原本盼着姑爷回来的两个丫头听说了,又气又难过,直说姑爷一点都不心疼人!
岳秾华心想:挺好的,如果可以,他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这样“相敬如宾”,三天见不到一面的状态,才是最理想的生活方式啊!
有钱有闲,丈夫不在家,完美!
而与此同时的书房,被盼望着永远不要回房的某“丈夫”,正口咬布条,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由着贴身小厮在往后背上药:
“不是少爷,您往日受伤都不管的,这次为什么一定要上药啊?”
小厮一边撒着药粉,一边不满地抱怨。
“上就上,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萧厌的声音沙哑低沉,额角青筋暴起,全是汗水。
即便如此,他也一声不吭。
“是是是,您厉害!”
小厮说着又是一抖,药粉一下子大面积撒到纵横交错的伤口上,疼得萧厌差点跳起来暴揍他:
“你到底会不会上药啊!”
“我不会啊!”小厮很委屈:“你要是觉得我不行,你就去找你媳妇儿给你上啊!她肯定温柔……”
“闭嘴!继续!”
萧厌恶狠狠打断他,表情痛到有些狰狞。
若是能给她看,他何至于躲来冷冰冰的书房一个人睡。
老婆不香不软吗?
暴君!
脑子被驴踢了!
小厮嘴巴里骂骂咧咧,手上的动作却是小心了不少。
这么严重的伤偏要用最烈的伤药,你不痛谁痛?
活该!
次日清晨,当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少年出现在面前时,空气好像都清新了许多。
岳秾华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这人名声那么恶劣,可是想嫁他的贵女还是不少了。
全国顶尖家世配上这张惊艳的脸,确实有他嚣张的资本。
“娘子?”
“夫君、”
岳秾华低下头,避开他窥视的目光。
这个称呼叫的次数多了,就和喝水吃饭没什么区别了。
“管家说已经备好了马车,若是夫君无事,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岳秾华柔声说着。
今日回门只是送礼,顺便用一顿饭即可。
用完饭就能回来了。
不过如果真的闹出什么事儿来的话,搞不好饭都吃不了。、
想到这里,岳秾华刚准备问萧厌一句“可否用了早膳”,谁知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一声惊呼——
“啊!”
熟悉的声音让岳秾华脸色微变,下意识朝外走去。
萧厌不明所以,三两步跟上。
一出去就看到岳秾华身边那个跳脱一点的小丫头倒在地上,表情痛苦得抱着脚。
而他娘子几步走过去,眼中掩不住的担心:“怎么了?伤到了何处?”
“小、小姐……”
云枝抽抽鼻子,眼睛里都盈着泪花:“我撞到了花坛,好像崴脚了,起不来。”
岳秾华闻言朝小丫头脚踝看去,不过短短功夫,她脚踝已经肿了老高,看着十分嚇人。
她的脸色微微泛白,站在原地好像突然被谁抽走了魂魄似的。
萧厌一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几步走过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只是小伤而已,没那么严重,不至于要哭鼻子吧?”
少年笑着打趣,可是之前还会害羞生气的小姑娘这一次却半点反应没有,只是看着小丫头肿起的脚踝,脸色十分难看。
“国公府的大夫水平很高,我经常用,保证她不会有事的。”
以为岳秾华是心疼小丫头,萧厌淡笑着安慰。
岳秾华没说话,她只是想到跟随自己的霉运,每次当她准备出门时,就总会遇到麻烦。
在国公府的日子过于顺遂,让她几乎都忘记了。
可是现在……
难道她的命……真的逃不掉吗?
“管家找来,让他把这花坛铲了。”
耳边忽然传来少年冰冷声音,岳秾华终于回过神来。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将这花坛铲了而已。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今日摔个小丫头就算了,若是摔了我娘子,为夫可是会心疼的。”
少年笑吟吟地说着,神情调笑自然,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真话。
就连地上还在抽鼻子的云枝听到都愣了一下:
不是吧,姑爷做事儿这么随性的吗?
岳秾华摇摇头:“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今日只是意外……”
“那就让这意外永远不会再发生。”
少年淡淡开口,俊美昳丽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可是态度确实坚定不容更改的。
岳秾华望着他这般模样,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很快,管家来了,听到少爷开口就要铲了花坛,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应下了。
就仿佛莫名其妙就要铲掉花坛这种小事儿对于他家少爷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
岳秾华:是我太年轻了吗,看不懂你们……
但被他这么一搞,原本因为云枝摔跤涌起的阴郁心情,却消散了许多。
“娘子,走吧。”
国公府奢华高大的马车停在门口,萧厌伸手扶她。
看了一眼少年灼灼含笑的桃花眼,岳秾华抿了抿唇:“谢谢。”
然后扶着他的手上了车。
一到车上,她的心便又沉了下来。
上次回去时,马车半路损坏,差点撞死人。
这次呢,这次又会发生什么?
一边说着,她无意识摸索了一下右手腕。
雪腻皓白的手腕上,上一次只有一半的银色花瓣,这几日长了半截,彻底长成了花瓣的形状。
“有人欺负你,就还回去。若是不敢就回来告诉我,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耳边忽然传来略带沙哑的男声,将岳秾华的思绪抽离回来。
她看过去,少年靠小几上单手支头看她,漆黑如缎的长发垂在胸口,风流肆意,说不出的好看。
岳秾华清冷如雪的目光看着他,有片刻被烈阳灼伤的错觉。
她垂下眼帘,挡住视线,声音轻柔悦耳,却自带一股淡漠随意:“不用。没有人能欺负我。”
她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她低下头,也就没有看到少年幽深晦暗的目光在她身上看了许久许久。
出于意料的是,这一趟十分顺畅。
当马车停下,外面招呼已经到了时,岳秾华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身边的人又逗她:“嗯?不想下去?还是要为夫抱你……”
“不用!”
岳秾华开口就是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人真的会说到做到,若是同意了,才真是丢一个大脸。
她理了理并不凌乱褶皱的衣裙,起身准备下车。
身后却传来少年意味莫名的话语:“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
岳秾华并没听清,稍顿了一下发现少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这次离开。
“没关系,枕边教妻,一点点教,总会教好的。”
骨节分明的手伸手捡起被主人遗失在地上柔软丝帕,放在鼻间轻轻嗅过,眼底蕴藏着让人心惊的气势。
“啧,这侯府果然不懂礼节。”
岳秾华站在并无人迎接的侯府门口,一张如画面庞染了阴沉。
就算听到身后传来少年嘲讽的声音,她也没有回头。
有这么一瞬间,她其实想转身就走,不再进去的。
这个地方,不回来也罢。
可是没等她讲这种情绪宣泄出来,少年嚣张欠揍的声音先一步传来:“娘子若是不喜欢,我们可以走的。”
右手忽然被握住,少年手掌一如既往的热:“就说你夫君脾气不好,看不上侯府所以离开了,你觉得怎么样?”
岳秾华终于回头去看他。
少年眉目如画,脸上笑容自然随意。
她却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她点头,这人怕是真的会拉她离开。
不管他到底为何娶她,可这一刻,她是有些感动的。
“谢谢,但是不用。”
萧厌刚要说他不介意,就觉得手臂一紧,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着忽然抱住自己手臂的少女仰头对他露出一个娇美动人的笑脸,声音清甜:
“夫君,这大约是我最后一次回这里了,你愿意陪我进去吗?”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陡然乱了节拍,刹那间,尸山血海中也能面不改色奔赴自如的少年忽然尝到了慌乱的滋味。
对着面前美不胜收的笑颜,他舌尖抵了抵后齿,露出一个有些危险感爆棚的笑,反握住少女细弱无骨的小手:
“娘子有请,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