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管家的茶盏空掉,就顺手添满。
“这次来,是有事吗?”
听罢,管家就把筹到的银子,交给凯辉。
“这些银子足以支撑到你造反。要尽快把这件事办好,免得夜长梦多。”管家叮嘱道,“我明日就去户部,找尚书大人商议此事,你不用挂心。”
一旦进入户部,就是实权官员。
陈家在户部有个熟人。
明日去见他,请他帮忙周旋,让尚书大人松口。
“嗯。”凯辉道,“那就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你看得起我!”凯辉道。
管家失笑:“这是我的本份。”
“这么多的银子,不是小数目。若是没有这些,恐怕要耗费很久。”凯辉道,“你的本事,我知晓的。”
“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凯辉点点头,管家就退下。
他刚回到沈府,管家就跑进来禀告:“太子府来人,请您去吃饭。”
管家蹙眉,不喜欢应酬。
可是,太子府既然派人来,不能拒绝,只能去赴宴。
席间,觥筹交错。
管家和凯磊、沈夫人坐在一桌。
“跟着我,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承蒙太子吉言。”管家道,“在下愧不敢当,大人太过誉。”
凯磊哈哈大笑。
他喝得醉醺醺的,离开之后,就拉着沈夫人的胳膊:“我今晚高兴……”
“高兴就多喝几杯。”沈夫人不耐烦地劝他。
“大嫂。大哥最爱喝闷酒,今晚怎么如此高兴?”
沈夫人就笑。
杨庭西又和王妃闲聊。
凯磊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纷纷告辞,王妃和雪儿也离开。
杨庭西就喊住管家,道:“庭川,我听闻你这次中举之后,吏部那些人都盯着你呢……”
他顿住。
然后压低声音,道,“庭川,你千万要注意。不该伸的手,不要乱摸。”
杨庭西是朝廷命官。他深受先帝恩宠。在朝堂上颇有根基,虽然比不上秦申四。却也是炙手可热的。
他曾经是首辅的人,后来被贬为侍郎。
如今的户部尚书李广德,原是管家一党的。
现在,杨庭南调任刑部。杨庭西和杨庭南,乃是嫡系,李广德却和杨庭东结盟。
管家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杨庭东不堪大用。
“二叔,你提醒我什么?”管家淡淡问。
杨庭西笑道:“我是担心你,别惹火烧身。我是为你好。”
他拍拍管家的肩膀。
“我知道。”管家敷衍道,并且推开他的手臂,“二叔放心。”
杨庭西就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笑眯眯走远,还吩咐仆佣把马车牵过来,送他回府。
管家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
他想起自己被贬的事。
那天,杨庭南找到他。
“......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父亲要对付我,必定会连累你。咱们是同宗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父亲害死吧?”杨庭南语气诚恳,“你帮我,我保证父亲不会动你。”
杨庭西犹豫半晌,答应下来。
他们兄弟二人。一直暗地里联手。
杨庭西不甘寂寞,希望能翻身。
他一路往上爬,最终成为内阁大学士。
他想把内阁变成他的一言堂,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而杨庭南想当宰相,一辈子屈居杨庭西之下。
杨庭东是庶子。他的仕途不能太差劲,否则陈家祖宗颜面何存?
所以,他们俩联手,一起扳倒杨庭西。
杨庭西的政敌。除夕夜被抓获。
杨庭西被迫停止升迁,被罚俸两年;杨庭东却趁势晋升为工部左侍郎。
杨庭东也不算太蠢。
杨庭西心里愤懑,恨透杨庭东,却又奈何不得。
他在外面做事,需要有个强力靠山。
凯磊就是他的依仗。
可惜。凯磊只给他五百两银子做启动金,并没有其他财源支持他。
杨庭西急于脱颖而出。
他在吏部安插的人脉。就是最重要的助力。
杨庭西已经在吏部安排人,让这些人替自己奔波。
可惜他们的级别都低,没办法给自己带来太多的利益。
他正发愁,却突然听到杨庭南中举。
他的计划搁浅。
杨庭西心里有股怨念。
他甚至怀疑,父亲的死和杨庭南有关。
杨庭东一直不服他,父亲出殡时候,杨庭西想让杨庭南去,谁料杨庭南借口病弱,没有跟着去。
后来,父亲尸骨未寒,他竟然就中举。
“庭西,你在想什么?”朱氏柔声问他,“快些回房吧,别误事。”
杨庭西恍惚清醒过来。
他对朱氏勉强笑笑:“知道。”
他们一起回屋歇息。
杨庭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闪过许多片段。
最近这阵子,他觉得心慌意乱。
尤其是最近。
他总是梦魇。
每次他睡着的时候,他都觉得耳边响起婴孩啼哭声,像鬼魅般叫他惊醒。
他浑身汗毛炸竖。
翌日,他又梦到那些哭泣的婴孩,他吓得全身哆嗦。
他猛然从噩梦里醒来。
他浑身冒冷汗。
丫鬟进来,见杨庭西坐在床上,衣襟都湿透,脸色惨白,忙拿来帕子给杨庭西擦拭。
杨庭西却推开她:“我没事。”
他又重新躺下。
脑子里却不停浮现刚才那些梦境。
他想,或许他该找个大师求求签,看看是否有血光之灾。
他想到这里,掀开被子要穿鞋子,准备起来,丫鬟却阻拦他:“公子,您身上脏兮兮的,先别换衣裳。待奴婢给你洗干净。”
杨庭西想想也是。
他就躺下休息。
等丫鬟弄水、伺候他洗漱更衣完毕,他整个人舒坦很多,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昨夜,他仿佛梦见杨庭南的孩子,在他耳边嚎啕大哭。
杨庭西觉得那孩子是他的。
这是他的错觉吗?
杨庭南有孩子?
那孩子不是死在疫区吗?
杨庭西心头沉甸甸的。
他心里很矛盾。一面觉得那孩子是他的,另一面却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他宁愿那孩子活在他记忆里,也不想他死掉。
“......若他活着,我会尽力补偿他。”杨庭西想。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就是个死去的孩子,后来他成长起来。
他和杨庭南是一样的。他也怕那孩子活过来。
因为他不敢相信。
“不管怎样,我得查探查探。”杨庭西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