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研究数论方向的博士生,阿拉什本人,乃至他的老师安德鲁·怀尔斯,都并没有鉴别这篇论文内容是否成立的能力。
但是这不重要。
无论如何。
佩雷尔曼,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共同声称证明了庞加莱猜想。
这本身就是个大新闻。
一个足以震撼整个数学界的大新闻。
想到这里,阿拉什也顾不上再看电视里面有关霍奇猜想的介绍了。
他用平生最快的操作速度,从网站上把论文下载下来,然后打开,看了一眼篇幅——
当代数学论文普遍的篇幅在20页上下,一些比较长的有可能到40页。
打印出来看还是比较方便的。
但别人既然证明的是庞加莱猜想,那肯定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
显然,阿拉什的顾虑是正确的。
光是加载PDF文件,就花了差不多半分钟时间。
而当他把文件右侧的进度条拉到底部,然后看见一個三位数的页码时,差点两手一摊,背过气去。
这种篇幅要是打印出来,那几乎就是一本书。
而且是一张软盘根本装不下的大小。
阿拉什再次转过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
对第二项成果的介绍此时才接近尾声。
按照这样推算下去,那上午的会议应该还要持续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酒店离会场直线距离大概8公里远,路程可能有12公里左右……
一番分析过后,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关掉电视。
拔掉电源。
把笔记本电脑收进电脑包里。
换衣服……
仅仅五分钟后,阿拉什就已经来到酒店门口,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去法兰西科学院。”
他刚一上车便匆忙对司机说道:
“法兰西科学院?那里可不好走。”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一脸焦急的阿拉什,顺手挂上了挡,车子缓缓发动起来:
“那里是市中心,而且正在举行一场学术会议,车流量很大。”
科学院坐落于塞纳河南岸,跟卢浮宫隔河相望,再结合巴黎的法兰西风情城市建设风格,对于行车来说确实是地狱难度。
“我知道。”
阿拉什刚刚从电梯一路飞奔到停车场,现在气还没喘匀:
“我就是要参加那场会议,所以麻烦你快一点,越快越好。”
这次,司机回头看了一眼他。
“好吧,那你坐稳。”
话音刚落,阿拉什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加速度从座椅靠背上传来。
“嘿,你不会是叫丹尼尔·莫拉莱斯吧……”
但他的吐槽直接被淹没在了窗外呼啸的风声之中……
……
另外一边。
法兰西科学院的会场内。
七大数学难题已经揭晓了前面六个。
NP完全问题、霍奇猜想、杨-米尔斯存在性和质量缺口、N-S方程的存在性与光滑性、BSD猜想、黎曼假设。
每一项,都是对数学发展具有中心意义的重中之重。
实际上,马克西姆·孔采维奇和安德鲁·怀尔斯各自给出的猜测本就高度重复。
到现在为止,二人也只是分别猜错了一项而已。
就此,决定他们赌局胜负的,就是这最后一个。
孔采维奇认为,考虑到这些问题的难度和学术价值,大概率是庞加莱猜想会最终入围。
而怀尔斯则推测,克雷数学研究所提前近一个月开始造势,那核心目标必定不光是为了所谓的鼓励学术发展,而是要吸引一些学术界以外的关注。
既然如此,那七大难题里面怎么也要有一个吃瓜群众耳熟能详的才行。
所以,尽管庞加莱猜想的科学意义显然更大,但哥德巴赫猜想凭借其知名度,仍然有更大的可能占据最后一个名额。
“那么,接下来,就是千禧年数学难题的最后一项。”
台上,亚瑟·杰夫的情绪也已经进入了顶峰——
今天,他一个人。
已经在千年数学会议的讲台上站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尽管讲述的内容并不与研究成果直接相关,但也足够让他在数学史上留下一席之地。
每当后人提到千禧年七大数学难题的时候,都必定会涉及到亚瑟·杰夫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坐着的近千名观众,以及不同角度的十几部摄像机。
接着转过身,缓缓撕下了盖在标记板上的最后一条白色遮盖。
Pocaréjecture
“庞加莱猜想!”
刚刚在猜测这最后一项到底是什么的人显然不只有孔采维奇和怀尔斯。
实际上,当杰夫重新走回讲台后面的过程中,就已经注意到了台下或是欣喜或是遗憾的表情。
倒不是说他们也都跟别人打了赌。
更重要的还是在话语权上。
毕竟,不是所有学者都像孔采维奇和怀尔斯那样已经在自己的领域里声名显赫。
大多数人还是要为研究经费发愁的。
而在大多数情况下,管经费的都不是数学家,
是很容易受到这种舆论影响的外行。
因此,如果自己的研究领域被纳入到了这个影响力甚广的千禧年难题名单当中,对于日后的经费申请无疑是一大利好。
而这,也正是兰顿·克雷的主要目的。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
人嘛,总要有梦想的。
万一自己碰巧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呢?
因此,当庞加莱猜想的名字被揭开的时候,不少主攻拓扑学方向的研究员和教授,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杰夫稍微停顿了几秒钟,让台下观众的第一波情绪能够得到充分的释放。
然后,才重新开口,介绍起庞加莱猜想的基本情况。
毕竟,在场的除了专家以外,其实还不少学生。
况且电视转播还是面向全世界的。
“如果我们伸缩围绕一个苹果表面的橡皮带,那么我们可以既不扯断它,也不让它离开表面,使它慢慢移动收缩为一个点。”
“但是,如果我们想象同样的橡皮带以适当的方向被伸缩在一个轮胎面上,那么不扯断橡皮带或者轮胎面,就没有办法把它收缩到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苹果表面是单连通的,而轮胎面则不是。”
“大约在一百年以前,数学家们就已经知道,二维球面本质上可以由单连通性来刻画,但当亨利·庞加莱提出,三维球面,也就是四维空间中与原点有单位距离的点的全体,也满足对应的描述时,这个问题就变得无比困难……”
“近百年以来,庞加莱猜想一直是拓扑学领域学者为之奋斗的目标,并且,被称为破译宇宙形状的密码……”
“……”
孔采维奇和怀尔斯同为1998年菲尔兹奖得主,自然无需考虑课题是否能找到人赞助的问题。
因此,在最后一个名字被揭开之后,怀尔斯便愿赌服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美元交给了老朋友。
“必须承认,我之前可能是对这个克雷研究所有些偏见。”
怀尔斯说道:
“看起来,他们虽然喜欢造势,但至少在学术层面上,还是讲一些原则的……”
对于庞加莱猜想,杰夫并没有像前面几个问题一样,另请高明来进行介绍。
因为他自己的研究方向就跟拓扑学领域相关。
虽然证明庞加莱猜想恐怕是没念想了,但只是简单讲一下概念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而随着他的介绍结束,整个千禧年数学难题的公布环节,也进入了尾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