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自惭形秽

随着新年越来越近,司惟牧也加快脚步,利用各种手段将隆祥商会的人嘴巴撬开,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越是在商会内部身份地位高的人反而越顽固,身份地位低的人嘴巴反而很好撬开。

如木思思沙青乌起等人,用尽手段也没把他们的嘴巴打开,司惟牧感觉,应该是他们有什么重要的把柄在商会手上,让他们宁愿死也不开口。

再或者,他们只是纯粹地对商会忠诚。

郁柠倒是说了:“一般这样的商业模式,对内部人员的洗脑是特别严重的,因为他们要保证了。”

司惟牧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也不想再去做无用功了,直接将得来的消息整合,发给各个地区的暗桩,特别是江南一带,要他们好好调查。

至于关在大牢里的人,赶在新年到来之前,全部被拉到刑场斩首。

司惟牧不是一个喜欢拖的人,拖得越久出现的变数就越大,更何况隆祥商会这个庞然大物。

斩首的那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刑场的地上铺满了薄薄的一片白。

即便天气严寒,来围观的老百姓也不见少,

将刑场外围挤得水泄不通。

柳文新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胡子邋遢,头发乱糟糟的,躲在人群中望向跪在中间的木思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木思思的月份越来越大了,挺着肚子跪在地上,神态倒是从容,显然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横竖都是个死,反而变得很坦然。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不是柳家的,司惟牧最初都想着网开一面,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再行刑,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但木思思不让,她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

要么一起死,要么她当场流产。

司惟牧最终同意了她的选择。

木思思跪在冰冷的地上,旁边就是沙青,她嘴巴动了动,用极低的声音说:“今天我们一家三口共赴黄泉,去了地府也好有个伴。”

沙青嗤笑一声,偏过脸没说话。

木思思可不管他的态度,虽然她跟沙青在监狱里互相怀疑甩锅,但到底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并且,木思思思绪飘远。

她最爱的依然是他啊……

生不能在一起,死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的斩首令牌扔到地上,刽子手举起

寒光凛冽的大刀,手起刀落,鲜血溅在地上,将薄雪染红,又很快被飘落的雪花盖住。

人群渐渐散去,柳文新木然站在雪地里,怔怔地望着斩首台出神。

“爹,爹?”

熟悉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轰然在他耳边炸开。

柳文新从情绪中脱离出来,便见柳轻风站在他身边,那声“爹”就是从他嘴里喊出来的。

柳文新嘴唇动了动,嗫嚅道:“风儿。”

眼前的人依旧穿金戴银,衣冠楚楚,但他却只穿着粗布麻衣,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柳老爷’了。

想到此,柳文新有些自惭形秽。

“爹,外面风寒,我们找一家酒楼说话。”柳轻风不由分说,拉着柳文新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间二楼包间。

坐在包间里那一刻,柳文新感觉自己冻得僵硬的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他以前好歹还能保持父亲的架子,但现如今,他什么都没有,这个架子是真的摆不起来。

同时他也疑惑柳轻风找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二端来热茶,柳轻风叫他们把招牌菜都上一遍,等小二出去关好门,他才问道:“爹,你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柳文新涩然道:“我在

秋风巷赁了一间屋子。”

“秋风巷?”柳轻风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想来是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他未去过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柳轻风下了这个定义。

一旦开了口,柳文新便接着说下去了。

“我被逐出柳家后,在以前的朋友那里借住了几天,但一直白住也不好意思,便朝他借了点钱搬出来了,那点银子只够租赁秋风巷一间狭窄的小屋,吃喝都成问题,我只好替别人抄书写信赚点铜板花,日子过得实在拮据。”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将这么不堪的一面说与柳轻风听,或许心里隐秘地期望着,听了这些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能感受到他的困难,并对他施以援手。

柳轻风很久都没说话。

柳文新内心忐忑,他张了张嘴,很想再说点什么,比如住的地方四处漏风,比如没有棉衣穿,但这时小二刚好上菜进来,他便闭了嘴。

热气腾腾的菜被小二一一放在桌面上,柳文新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香气,不可抑制地吞了吞口水。

柳轻风坐在桌子旁,对柳文新道:“爹,我们先吃饭。”

柳文新立马走过来坐下,拿着筷子拘谨地看了柳轻

风一眼,见他已经兴致勃勃地拿着筷子开吃,这才开始。

一吃起来,柳文新身上那股儒雅的君子之风就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狼吞虎咽,像是饿了不知多久。

柳轻风一开始还吃得津津有味,见他爹那样,停下筷子直皱眉。

柳文新却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他儿子什么反应,自从被逐出柳家,他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好不容易不用自己花钱就有这么多吃的,他得好好大吃一顿。

到最后,整个桌子的菜柳轻风没有吃多少,基本上都进了柳文新的肚子。

“爹,你很饿?”吃完饭,小二撤下盘子,又给他们上了壶热茶解腻。

柳文新打了个饱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回答:“爹给别人写信抄书也赚不了几个银子,京城物价又贵,一碗寻常的面都要好几文钱,再加上冬天还要取暖,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不说这些了,风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他很懂得点到即止,反正卖惨卖到这里了,剩下的就让柳轻风自己去猜。

柳轻风果然已经在心里勾勒出他爹住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没钱吃饭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连看向柳文新的表情都怜悯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