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南枝又静下心想了一下。
那个男孩虽然和冷冽长得极为相似,但发色不一样,给人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冷漠。就算头发的颜色可以染,但一个人的气场是不容易变的。
“算了,做饭吧。”她叹了口气。
今天早点吃完,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打扫房间。
等抽出空的时候,南枝想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出租的门面,哪怕地方不大,至少可以先把医馆开起来,她和妈妈以后也能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林雅把鱼清蒸了,又炒了个姜丝兰花蟹。他们坐在小木桌上安静地吃着……
次日清晨,天刚朦胧亮的时候南枝就睡醒了。
她家的小院离海边不远,依稀还能听见潮水潮落的声音。
南枝撑着身子,坐起来。她靠在床边盯着早已关机的手机看了良久,决定先去办张卡。
移动中心在小镇中央,南枝骑着单车,一路来到正门口。
她前脚刚想进去,就被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了住。
“姐姐~”南枝回头。
路边,昨天那个孩子坐在老奶奶身边。许是阿婆看见她了,才叫孙儿唤了一声。
然后给她装了一袋新鲜的小花螺,要孙子送过来。
南枝这才算近距离地看清楚了他。这男孩眉清目秀,穿着非常质朴,脚下的那双鞋也是缝缝补补。
他提着花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伸出手,等着南枝把海鲜拿过去。
指尖轻碰的霎那,男孩笑了。
“姐姐,花螺回去放点姜葱黄酒,煮开了就行。”
他猜南枝是外地人,怕她不会吃。
南枝紧紧盯着这男孩,警惕道:“谢谢。”
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等南枝匆匆办好新卡出来后,这男孩还在那陪阿婆卖海鲜。
看着那张异常熟悉的脸,她忐忑难安。尽管南枝心里清楚,冷冽找到自己只是时间问题,可她每每撞见这孩子依然是手心冒汗。
这次,她终于当着胆子主动上前打招呼。
“我叫南枝,你叫什么名字?”
“阿轩。”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眸笑道:“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他说得纯真,表现得太过自然,如果眼前的阿轩是假的,那南枝真要高看冷冽几分。
南枝抬手在阿轩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这时,阿婆竟然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了:“他从小就是瞎子,这病啊是好不了了。”
“你,是个好人呐。”
南枝昨天给钱的时候,只是看阿婆可怜,真没想到她其实有儿有女,还有孙子。
由于阿婆听不见,南枝只好羞怯地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她没帮什么忙。
“阿轩,你今年多大?”南枝细细地看着他那张脸。
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甚至怀疑是冷冽在耍她。
“19岁。”
“是挺年轻。”南枝看了一眼阿轩又看了一眼阿婆,这孙儿俩还真有些相像。
她要疯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像的人?又这么巧都是瞎子?
就在南枝迷乱的时候,林雅从身后叫住了她。
“小枝?”
她刚喊出口,看见阿婆瞬间忽然眸光一亮:“这不是李婆婆么,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卖海鲜呢。”
“妈,你们认识?”南枝愣在原地。
林雅笑着挽住南枝的手,嗔怪:“你忘了?小时候阿婆最喜欢带你抓螃蟹了。”
那会儿南枝年纪小,并没有什么印象,从她记事开始,自己就好像已经在哪家了。
阿婆耳朵聋,听不见。林雅做着手语和她打招呼。一来二去就叙上了关系。
阿婆是认得林雅的,只是这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林雅去大城市过好日子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带着女儿回来。
阿婆激动得就要收摊儿,吆喝林雅去她家吃饭。
趁着这功夫,南枝连忙拉紧林雅的手追问:“妈,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真的是李阿婆孙子?”
林雅诧异地望向她:“当然!”
李阿婆命苦,自己是个残疾,好不容易找了男人,生了个健康的女儿,结果基因还是隔代传了下来。
“这孩子命苦,自小就看不见,也没读过什么书,很小的时候就帮衬在李阿婆身边卖鱼了。”
林雅见怪不怪道:“你大概是忘了,但妈妈小时候是在这边长大的,说起来李阿婆还是我们家远亲呢。”
这关系,越叙越离谱。
可既然林雅都这样说,看来阿轩的身世是真的。
南枝刚打消片刻猜疑,再看向阿轩那张脸之后,面色又难看了下来…
林雅本不想麻烦她老人家,但南枝执意要去一探究竟。
她必须亲眼验证了才放心。
李阿婆住在镇子的西边,南枝和林雅跟着来到了一户小院。
昨儿的那位妇人此刻正在理菜做饭,见阿婆带回来的是林雅,她呆愣一瞬连忙欣喜地丢下菜迎了上来。
“我就说,昨儿看这丫头面生,没想到是你家的孩子!”
阿轩妈和林雅是幼时玩伴,这么一晃眼也过去了十几年。
“你怎么回来了?”阿轩妈妈问。
南枝连忙道:“挣了点小钱,还是想回老家生活。”
这里的人大多淳朴,阿轩妈妈也没多想连忙就招呼他们进里物。
南枝的目光一直落在阿轩身上。
他扶着墙,熟练进门,看上去好像这条路已经摸索了千百遍。
他只凭感觉就能丈量出妈妈理菜的石台,然后乖巧地坐那帮忙。
阿轩性情太温顺了。
除了这张脸,还有眼睛,南枝几乎在他身上看不出半点冷冽的影子。
客厅的墙上挂着照片,大多数都是阿轩的,从小时候到青少年无一缺席。
可越是这样,南枝越觉得怪异。
她像是走进了一场迷离的游戏,而阿轩的身份就是出口。
林雅帮着做菜的功夫,南枝找了个理由,把阿轩叫了进来。
她先前为冷冽医治过眼睛,病因自然是清清楚楚。
少年摸索着进了屋,在这个过程中南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脚底的方向。
常年眼盲的人会对声音和位置格外敏感,如果他真的只是阿轩,在这里生活了十九年,就算看不见也能轻松地走进来。
只可惜,南枝并没有看出什么。
“我和外公学了些医术,帮你看看眼睛吧。”
南枝拖出一把小椅子,扶着阿轩坐了下去。
他乖巧地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睛迎上南枝的目光。
“姐姐好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帮着阿婆卖些鱼。”
阿轩说完,神情明显的没落,南枝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轻轻撑开阿轩的眼睛,按了几个关键穴位问道:“有感觉吗?”
“没有。”
南枝不死心,她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把李阿婆吓了一大跳。
南枝连忙让阿轩用手语告诉她,这只是刺激穴位,试探他的眼睛是否有恢复的可能。
李阿婆半信半疑,但南枝的外公是个很有名的医生,她守在阿轩身边,犹豫再三还是松了口。
南枝找准机会,连忙在关键位置下了一针。
冷冽的眼睛是后天毒瞎的,但阿轩是先天。如果是先天眼盲,那个穴位早就该坏死,不管南枝下手多重,他都不会有感觉。
“痛么?”南枝试探道。
她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阿轩面无表情,淡笑:“不疼。”
这怎么可能?
南枝不信,又依次在其他穴位下了几针,阿轩就那样乖巧地配合着,毫无反应。
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可这张脸……
就在南枝还想继续落针的时候,阿轩妈妈连忙冲了进来,把阿轩紧紧护在怀里,警惕道:“你做什么呢?”
“不是…阿姨您别误会。我只是想试试阿轩的眼睛是否还有医治可能。”南枝解释。
“能治早就治了,我还会害我亲儿子不成?”
他妈妈抬起阿轩的脸,左右细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事才面色缓和了些。
“我知道你外公医术很好,但你毕竟不是你外公。”
“阿轩的眼睛早在他小时候我就已经带他去城里查过了,先天残疾,没有康复可能。”
阿轩妈妈心疼的表情不像假,南枝松了口气,只能道歉。
“妈,我没事,姐姐扎得不疼。”
阿轩声音很温柔,他趴在女人怀里对南枝笑着。
那一刻,南枝有些后悔。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这么纯真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冷冽那个疯子?
如果真是冷冽,怕早在自己下第一针的时候,他就会掰断她的手。
南枝自嘲,笑自己草木皆兵。
“对不起阿姨,是我自作主张了。”
林雅从开始就觉得南枝行为怪异,但还是帮着自己女儿道:“医生嘛,职业病,小枝是好心。”
阿轩拉着妈妈的手,像个孩子一般的娇嗔:“我饿了。”
三个字,彻底提醒了她。
阿轩妈妈连忙跑向后厨,她还炖着鸡汤呢!
小镇的中午,太阳暖洋洋的。
他们五个人围在餐桌前,难得的有说有笑。
轩爸出海,一年回不来几次,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和孩子,轩妈妈也觉得空荡。
“雅雅,你们这次留下就不走了么?”
阿轩妈妈问。
“不走了,小枝还准备开个医馆呢。对了,这附近有房子可以租么?”林雅打听。
“有啊,我妈卖菜对面,就有门面,你想要我帮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