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微微抬眉,将玉佩挂在腰间。
白捡的,不要白不要。
瞥见玉清腰上所坠,李莲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哪里是捡的,不过是他恰巧碰见了这块玉佩,思及她道士的身份,觉得配极,便买了下来。
这些时日蒙受她的关照,让他在孤寂冷漠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若是不回报一番,他心难安。
只是,他又穷了。
“我带了上好的女儿红回来,今晚一起喝一杯。”
玉清眼睛一亮,转身起飞,兴冲冲的拿酒去了。
李莲花笑着摇头,低声轻叹,“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夜晚,清风徐来。
船首摆上了一个矮小的案几。
桌上放置着几盘下酒菜,桌子两边各放了一坛酒。
两人相对而坐,很是自在。
“这次出行回来,你似乎并不开心。怎么?没有寻到旧友?”
“见到了,只是一切都已不似往昔。”
四顾门不再,只有残存了一个处理江湖刑案和纷争的百川院。
“你见到他们了,他们见到你了吗?”
李莲花提起一坛酒,默默地仰头倒了一口。
“不曾,我戴了面具,他们没有认出我来。”
玉清歪了歪脑袋,“好不容易去见了他们一面,为什么不与他们相认呢?”
“他们都过得很好,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玉清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袖中掏出一枚珍珠扔了过去。
李莲花抬手接过,将珍珠放在掌心。
这枚珍珠比她以往捞上来的都大,若是在繁华的地界,卖上千两也未尝不可能。
“送你了。”玉清随意道。
“这么珍贵的物件,送我了?”
“你那枚玉佩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李莲花握紧了珍珠,眼圈不自觉的散发着热意。
“多谢。”他低声开口。
玉清端起酒杯,洒然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莲花兄弟,干杯。”
李莲花轻挑唇角,饮下一杯后叹道,“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
“伤春悲秋的做什么?你还年轻,何必去缅怀过去,又何必去追求所谓的大彻大悟。
红尘亦是修心,你的过去促使了你成为今日这个更好的你,不是吗?”
“我现在相信你是道士了。”
玉清撇嘴,眼珠子转了转,促狭道,“你离开的这段时日里,梨花镇可是来了位大美人。”
李莲花心中一动,“谁?”
“听她所说,姓乔名婉娩,是为了寻人才来的东海之滨。
她所寻之人名李相夷,我看了那人的画像,你说巧不巧,那李相夷与你同姓不说,与你还有几分相似呢。”
李莲花轻咳一声,含糊道,“人有相似,不奇怪。”
玉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什么李相夷,我认识的是李莲花。”
李莲花微微一怔,浅笑道,“是,与你相识的是我,李莲花。”
“不过乔姑娘身边那位肖紫衿肖大侠可不是什么心思澄澈之人。
虽说他陪着乔姑娘来寻李相夷,但看他的样子,是不想李相夷回去的。
我看那李相夷就是将四顾门的人护得太好了,没让他们经历过什么挫折。
这样也好,没了第一高手的庇护,也该让他们体味体味什么是江湖的人情冷暖了。”
“你似乎没见过他们,却对他们极为不喜,为什么?”
“不是不喜欢他们,而是看不起他们。
李相夷虽年轻,却试图为乱象存生的江湖树立规则。
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江湖与朝堂达成了一种平衡,更是与金鸳盟达成了和平的协议。
现如今……”
玉清摇了摇头,嗤笑道,“可惜江湖上的人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白白浪费了这样一片大好的形势。”
虽说有人挑拨,但何尝不是江湖人欠缺侠者之心呢?
李莲花笑了,“若是李相夷还活着,四顾门也还在,必会邀请你加入四顾门。”
玉清摇头轻笑,“江湖需要规则,希望四顾门有重新起复的那一日。”
重新起复吗?
李莲花微微出神。
玉清晃着酒坛,转头望向前方。
朝阳总会出现,总会有惊才绝艳之辈引领江湖。
几日后,李莲花去林子里游荡了一圈。
回来后问道,“林子里边的那个小土丘是怎么回事?”
“坟,一个月前不小心杀了个人,给埋那儿了。”
平淡的语气,毫无波动的表情,李莲花悚然一惊。
“啊?谁?”
“听说叫什么雪公,眼神不好,想喝我的血,我顺手就帮他往生了。”
李莲花唇角微动,心中所想只汇成了一句话。
“他看人真准。”
梨花镇这么大个地方,人海茫茫中偏偏就盯上了武力值最高的那一个。
谁听了不叹一句,‘雪公真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死都死了,总还是要让他入土为安的。”
李莲花静默了片刻,一言难尽道,“你人还怪好的。”
玉清仰了仰头,“你才知道?”
李莲花彻底无言以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他脸皮……更不拘小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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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年的时间,李莲花未再出去。
一边种花种菜,一边恢复武功。
一层内力恢复至三层,且受损严重的三条经脉尽数恢复。
一年后,他带着那座莲花楼出去寻找单孤刀的下落去了。
玉清知道,李莲花此行是不会有结果的。
但有些事,即便结果注定不尽如人意,李莲花也会去做。
她没有阻止,或者说她不会阻止,因为既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真相不该由她来说,只能由李莲花自己去寻找。
李莲花离开之后,玉清也暂时关闭了四诊堂,在梨花镇住户们不舍的挽留中,背着行囊踏上了旅程。
六年时间倏然而逝。
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甚至是普通百姓,都知道了一个人的名字。
神医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