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母子与夏江

再见到梅长苏时,已经是四月二十。

玉清耸了耸鼻子,“受伤了?”

梅长苏嘴角一抽,“狗……”

“嗯?”

长长的一声‘嗯’让梅长苏将未尽之言咽了回去,转而道,“佛牙的鼻子?”

玉清撇了撇嘴,不理他。

从乐然手上接过柳枝,沾了些无根之水,甩到梅长苏和飞流身上。

“去去晦气。”

梅长苏无奈,老老实实的站着,任由玉清动作。

待玉清将柳枝递还给乐然,他才好声好气道,“可以进去了吗?”

玉清微微颔首,转身往门内走去。

麒麟才子心中暗叹,怎么感觉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在进入苏宅之后,他的感觉尤为强烈。

吉婶不问他想吃什么,只问三妹和飞流想吃什么。

黎纲和聂大哥嘴里满是对三妹的赞赏。

蔺晨现在恨不得将三妹挂在腰上,唯恐她磕着碰着。

乐然每天都在思考着该怎么做好吃的药膳给师父补身体。

梅长苏站在主院门口,望着人来人往的苏宅,忍不住笑了。

他还是去找夏江谈心吧。

说实话,夏江并不想和梅长苏谈心。

这些日子他天天被那个嘴毒的姑娘扎着心,不想再被麒麟才子冲着心窝子扎了。

事实证明,夏江是对的。

半个时辰之后,梅长苏神清气爽的离开了,徒留夏江无能狂怒。

玉清斜着眼睛望着对面笑得如同向日葵一般的青年。

“二哥,你可真缺德,又将璇玑公主拉出来刺激夏江,就不怕夏江狗急跳墙,不写供状?”

“他放不下的是权势,不是逝去多年的璇玑公主。

权势之外,便是其子与寒夫人。我们知道他的痛处,便不怕他出尔反尔。”

玉清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什么时候去见言侯爷?”

“明日晚间。”

“拜帖以什么身份?”

沉默了半晌后,梅长苏的声音变得坚定了起来。

“赤焰军少帅,赤羽营将军,林殊。”

玉清笑了,这才对,梅长苏是林殊,林殊亦是梅长苏。

“言后与誉王谋反,应当波及不到言侯爷和豫津吧。”

“言氏一族没有参与其中且被蒙在鼓里,他们无错。

且言侯爷一心修道,豫津游手好闲,皇帝对他们没有忌惮。

加之言家的门楣,梁帝不会轻易发落言家。

宫里有静姨,静姨知道该怎么做。”

玉清点了点头,“那便好,英雄迟暮,该有个安生的晚年。”

事实如梅长苏所言。

回京的第二日,誉王满门成为了本朝第二个住进“寒字号”牢房的皇族。

第一个人便是十三年前一杯毒酒自尽于这间牢房的誉王长兄,祁王。

其养母皇后并未被列为同逆叛党,盖因静贵妃的恳求。

然其罪责无法清洗,废位指日可待。

言阙上表请罪,请求削去言氏历代封爵与尊位,梁帝并未准许。

对此,言阙并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待他从宫中归家,见到了那位苏先生。

只不过是锋芒毕露的苏先生。

何其熟悉!

梅长苏洒然一笑,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侯爷,好久不见。”

言阙怔住了,双唇不住的颤抖着,眸中的泪光在摇摆的烛光下闪烁不定。

“好久不见……小殊。”

这晚两人彻夜长谈。

言豫津望着画楼的烛光,忽然与靖王共情了。

被瞒着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尤其是父亲之前已经对他坦然了一切。

但他比靖王聪明,已经猜到了一半,因而后来在对待梅长苏的时候,愈加真心。

五月,石榴开花,火红耀眼。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桩谋逆案盖棺定论。

最终判定为誉王同党的官员共计二十七名,其中三品以上只有两人。

言氏一族以及因言老太师的缘故暗中支持誉王的官员们逃过一劫。

与十三年前的那场动荡比起来,今日的梁帝似乎心肠柔软了一些。

在京城的官员们因为这件案子奔波不休的时候,一驾马车悄然来到言府门口。

马车上下来两个人,得言阙亲自相迎,入了言府。

第二日晚间,言豫津带着这两人去了苏宅。

“苏兄,小神医,你们想见的人我给你们送过来了。”

“多谢豫津走这一趟,”梅长苏拱手道,“寒夫人,请。”

寒夫人面色淡然的回了一礼,“苏先生的意思言侯爷已经转达给我了,直接带我们去见他吧。”

西院是护卫们起居的场所,且有专门看押犯人的场所,夏江就被关押在此。

送至门口,玉清几人便停下了脚步。

故人谈话,他们不便打扰。

屋内,夏江被锁链束缚着。

见到停在他一丈远便不再靠近的两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寒夫人漠然的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夏首尊半跪在地上,形容狼狈。

夫妻二人多年未见,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冷漠以对。

“濯儿,跪下给他磕头,算是谢他一点血脉。”

寒濯依言跪地叩了三首,眉宇间却不见对父亲的敬重和思念。

“持身不正,持心不纯,则权势富贵皆如云烟。

今生你当以他为戒,无论何情何景,勿忘本心之善念。”

寒濯挺直了身子,将夏江此时的狼狈与崩溃尽收眼底,一字一顿道,“孩儿明白。”

寒濯站起身,寒夫人往前跨出一步,拉近了与夏江之间的距离。

夏江仰头望着她,眸底闪着泪光。

“权势如云烟,你做的孽却不可就此散去。

儿子很好,你该将真相、对错都告诉他,他才会更好。

你伏法之后,濯儿会为你收尸,替你料理后事。

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夏江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

他浑身都在颤抖,闭上眼睛,最终还是垂下了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

外边,梅长苏忽然开口道,“豫津,你可知道那个年轻人是谁?”

言豫津眨巴了一下眼睛,“夏江的儿子。”

“那你可知你曾有一娃娃亲?”

“知道,纪王叔曾与我提起过。”

梅长苏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寒濯便是。”

言豫津跳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什么?他不是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