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给死人验骨,栾书渊本来兴趣缺缺,可越看越意识到情况不对,手里的法术来回变换着,遗骸在他掌心不断被各种法术试炼,还用上了奇怪的草药汁。
许久后,浸染在骨头上的黑色魔气被一点点洗掉,蚂蚁一样的小字在这副遗骸的骨头上显现。
赵一粟的目光跟着那些小字移动,见那些字都有明显的刻痕,看着像用利刃一笔一笔刻下,用力道之大,让骨头上到处都布满了裂纹。
刻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全身,连极小的指骨处都没有遗漏。
赵一粟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痛,她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那阚风轻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
刻上去的字一层叠着一层,这表明刻字的过程不是仅有一遍。
赵一粟不太辨认得清,而栾书渊已经读出了骨头上出现频率最多的字:“天剑门,阚风轻……”
“嗒……”
东方禹的眼泪重重砸在遗骨。
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说:“这是师兄自己刻的,他一定是被魔气侵蚀后,害怕自己彻底入魔,所以用这个剧痛的办法提醒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不要忘记一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兄他一定不是主动堕魔,他是被逼的,他是受害者……”
东方禹彻底情绪失控,趴在冰棺边上嚎啕大哭。
赵一粟不由得跟着红了眼眶。
东方禹:“为什么天行盟不把师兄的遗骨炼化,若是炼化了,炼出了魂石,定能知道师兄是被魔修控制,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何要任由那些流言多传了几十年……”
对于李停云当年不愿意炼骨验尸的事,东方禹果然是有心结的。
栾书渊将一截被草药汁浸泡过的骨头拿起来,细细看着,说:“那是因为李停云知道,你这位师兄付出生命的代价带出来的信息,不能轻易外传。若是炼骨,这上面的东西彻底毁了不说,消息也会泄露出去。”
东方禹愕然止住了眼泪:“前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栾书渊:“骨头有被烧过的旧痕,说明有人早就观察过这具遗骨,还看到了上面刻着的字,后来又刻意伪造了魔气掩盖痕迹的样子,这才让我洗了好半天……你看这截骨头。”
赵一粟和东方禹都凑过去看,又被栾书渊拉开:“离远点,再用神识细细看。”
赵一粟退远,将神识沿着那些刻痕游走,忽然认出来:“秽墓城地图?!”
栾书渊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小短命鬼,你还去过魔修的古都城?”
“没,在伏羲山的一本古籍上见过。”
赵一粟撒了谎,其实这是她在修仙百科上看过的,由江云尘所绘。
栾书渊语气不明地说:“伏羲山竟有这种古籍?我倒想见识一番。”
赵一粟没接话,免得多说多错。
修仙百科上的那幅地图和眼前刻在骨头上的地图的大致走向一样,但阚风轻绘制的一这张明显要更加细致,并且可以用灵力还原城3d立体地图,连很小的街巷都清晰可辨。
赵一粟不知道阚风轻用的是什么法术,但知道绘制这幅图阚风轻一定耗费了极大的时间,走遍魔界古都城的大街小巷。
历来魔界都是人修难以踏足的地方,若是能有整个魔界的地图,他日仙魔大战之时人修的胜算必会大大提高。
这幅图可惜在只是一张古都城,赵一粟不由得盘算,为什么阚风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刻在骨头上的却是古都城秽墓城,而不是现在被启用的魔界新都城呢?
她思绪飞快,但东方禹显然跟不上两个人的对话速度,不停发问:“魔界的都城不是定坤城吗?怎么还有一个古都城?”
“古都城很大,有很多魔修吗?师兄为何要画魔界的古都城地图?”
“为何这幅地图需要严格保密,连停云真人都要帮忙隐藏?”
他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
栾书渊难得这么有耐心,将骨头放回原位,说:“魔界的事我了解得也不多,但古都城秽墓城在新任魔界首领上任时已经被废弃了。魔界有规矩,新王新朝代,驻留在旧都城不愿迁徙的人会被视为叛徒,处以极刑。阚风轻冒这么大的风险,画下了一幅古都城的地图,其中用意只有实地探查才好解开。”
赵一粟缓缓地说:“天行盟拿到这个消息,必定要处理得慎之又慎。怪不得停云真人要按下不表,此地图日后必有大用。东方禹,你是怎么把遗骨偷出来的?”
按理说这骨头上的秘密事关重大,李停云本来就是天剑门的掌门,后来出任天行盟盟主之后,就逐渐从天剑门卸任了。
赵一粟也是这次出关之后才知道,目前天剑门由八品后期的赤霄真人掌权,但实际上李停云永远都与天剑门无法分割,他的话分量在门派内绝对比赤霄真人还要重。
既然李停云亲口下令,要好好安葬阚风轻,就不可能让人轻易将遗骨带出来。
东方禹回想了片刻,想到那空寂无人看管的坟茔,忽然明白了什么。
“师尊他是有意让我将遗骨带走……”
“现在知道叫人家师尊了?”赵一粟拍拍他的肩膀:“误会解开就好,停云真人是信得过你,让你把尸骨带着,好过他派人日日看守,显得此地无银。这件事仅限在场的三个人知晓,你才刚晋升五品,做事别冲动。”
东方禹苦笑一声:“我知道。可笑我从前还享受别人对我的尊敬,如今走出天剑门才知道,区区五品算得了什么?想为师兄洗清冤屈,只调查到这些线索就用了二十五年,等到能亲自动身那一日,又不知要过多少年……”
“小子,有空自怨自艾,不如勤勉修炼。”栾书渊把冰棺盖好,用法术将冰棺缩成一个很小的法器,推到了东方禹面前。
“前辈说得对。”东方禹长叹一声,将法器收回,朝栾书渊尊敬行礼:“大恩不言谢。”
沉重的气氛之下,赵一粟换了个话题:“前辈,晚辈还有一事好奇,您可曾听说过阴灵骨?”
栾书渊本来从容不迫的表情,因为她这个问题骤变,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你问我阴灵骨?你从何处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