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芒彻底碾死了火灵力,那么代表江云尘夺回了所有命格盘的控制权,而赵一粟就会立刻死亡;
但如果到这一刻命格锁都还无法解除,而江云尘还无动于衷的话,濒死的赵一粟很可能会把江云尘也拉到濒死线,情况会从一个人的死亡,变成两个人死亡。
江云尘目光凝重,结界里的赵一粟仍旧不要命一般,正把体内仅剩的最后一点灵力往外逼出,命格盘上的火色越退越淡,几乎在命格盘上仅剩一线痕迹。
“赵一粟……”他低声念了一句,脸上出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纠结。
摆在他面前有三个选择:第一,稍稍为雷芒助推一下,让赵一粟永远消失;第二,立刻强行打断赵一粟的修炼;第三,不作为,两个人一起等死。
首先排除第三。
假如选第二,修炼中的赵一粟被强行打断,很可能会受重伤,修为终生止步,连累着江云尘也无法进阶,困在五品。
理智告诉江云尘,应该选第一。
本来绑定命格锁就只是在渡劫失败时的权宜之计,赵一粟只是他活命的工具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他之前告诉赵一粟,自己不知道命格锁解除的办法,其实他知道。被命格锁定的人,只有其中一个主动放弃生命,另一个趁机夺回命格盘,才能自动解锁。因为知道赵一粟不可能自杀,所以江云尘没有告知。现在赵一粟做的事等同于自杀,也许这是江云尘唯一一次可以解开命格锁的机会;
赵一粟虽然聪明,也有修炼的独特之处,但说到底还是拖累着自己的修炼进度。况且现在双方只是五品,还没晋升到高阶,万一以后彼此越来越强,命格锁的羁绊越来越深,很可能修到九品后谁也无法飞升……
江云尘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理由,督促着他去执行第一个选项。
命格盘上,火色更淡了,淡到几乎看不见。
强大的雷芒头一次获得了命格盘如此大面积的掌控权,正在欢欣地跃动着,一次又一次碾压过命格盘尽头那一丝浅淡的火色,现在只需主人一声令下,雷芒就会彻底吞噬火色,成为命格盘完完全全的主人。
江云尘的眼睛盯在雷芒上,仿佛能从雷芒中看到喜悦的呐喊:动手啊,快点……
杀死她,你就自由了。
命格锁就这样被打破,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快,明明是她主动封印元神、逸散灵力,约等于自杀,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快动手啊!
……
江云尘抬头,红衣女修闭目修炼的身影印在了他的瞳孔里。他悄然摊开了手,掌心浮起一道雷灵力。命格盘上的雷芒似乎感受到主人即将派来同盟军,更加欢喜地流动着:快!动手啊!快来!
正在努力修炼着《灵海法则》的赵一粟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命此刻已经捏在了别人的掌心里。
江云尘举起手,雷灵力从他掌心飞出,一步一步靠近了命格盘,就在即将跟命格盘上的友军融为一体时,忽然又被主人凌空召回!
飞出去的雷芒来了个急转弯,竟生生调头忽然打在了江云尘自己的身上!
“唔。”他闷哼一声,这一掌打在丹田,震裂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宽阔灵海。
五寸宽的灵海就这样裂开,无数浓郁的雷灵力从中飞出,逸散到空气中,被没心没肺的吃货一口接着一口吞吃干净。
随着灵力的消失,江云尘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下来,命格盘上刚才还肆意前行的雷芒忽然停止了跃动,像一颗膨大的气球忽然干瘪,用极快的速度从命格盘上退了下来,彻底没了刚才的嚣张。
为了阻止自己选择第一,江云尘竟然做出了第四个选择:毁掉自己,跟赵一粟一起濒死,把主动权让给了对方。
赵一粟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她体内只剩最后一丝丝的灵力,按照《灵海法则》的记载,她将这一抹灵力调动起来,在体内凝成了一枚细小的针型。
火灵力让这根针型通体泛红,赵一粟引导着这根“针”在体内的筋脉中游走,每走过一处,都会传来剧烈的痛苦。
如果说以前被夺舍、被打断灵根再重塑都是极端的痛苦,那么现在用灵力之针游走全身,就是地狱般的折磨。
因为明知道很痛,还是要控制着自己的手去推动这根针。
被虐和自虐,这是两种天差地别的感觉。赵一粟这才走通一根筋脉,就已经浑身颤抖,内心忍不住浮起巨大的畏惧感。
她其实做好了修炼会很痛的心理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这种痛苦需要靠自己施加给自己,这需要极为恐怖的意志力。早知道如此,赵一粟绝对会主动放弃这本功法,但现在修炼到一半骑虎难下……
如果放弃,很可能终生修为止步。
五品,她倒是不介意留在五品……
可是江云尘呢?那个高傲的九品大修,能接受修为终生止步的结果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赵一粟脑海里浮起的是江云尘那无甚表情的脸。他的眼神总是冷淡,并不是因为讨厌谁,而是数次修上九品,已经让他习惯了对浮生的一切感到高傲和漠然。
那样一朵高岭之花,渡劫失败,坠入谷底之后仍旧淡然,只是因为他有重新修上九品的自信。修为是他的底气,如果就这样折在自己手里,未免可惜。
赵一粟咬着牙,重新控制着那根灵力之针,开始在第二根筋脉中穿梭……
结界之外,江云尘看见赵一粟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滑落,明显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真是个疯子。
江云尘看着眼前的命格盘,雷与火都淡得快要看不见,因此命格盘正在往中心缩小,这是主人寿数减少、修为损逆的迹象。
时间流转,距离约定的半个时辰越来越近,赵一粟仍旧没有停止修炼,她浑身早已被汗液浸湿,不知何处的毛孔里往外透着血点,血色跟红衣融在一起,让人看不分明。
随着她的行动,命格盘再次缩小了一圈。
江云尘咬牙喊了她一声:“赵一粟。”
没有回应。
他就知道,那句话只是缓兵之计。
江云尘无声苦笑,并没有把赵一粟的元神强行送回去,而是祭出了自己的元神。
那张童态的小脸天真懵懂,江云尘学者赵一粟刚才的结印手法,在自己的元神之上也结了一个黄泉印。
呵,可能我也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