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云宫主人

箫冰冰聚精会神听着,突然问了一句:“十余天前,汴梁东十余里地龙岗镇发生的事,宋先生你有没有参与?”

宋二虾猛然一呆,过了一会说道:“你说的是恒山派掌门师兄潘东海被围攻偷袭之事罢?不错,那正是我组织策划,你们俩怎么知道这事?”说完双眼盯着二人。

周苍连忙道:“宋先生不必紧张,我们俩当时只是恰巧在附近观看到这场惨烈的拼杀而已,那些打抱不平的黑衣人说是受宋掌门的儿子所托,眼下跟你所说一相对照,我们便有了这一问,实无他意。”

宋二虾长长叹口气,说道:“我为猎杀仇人筹划了将近三年时光,自以为万无一失,却那里想得到潘师兄已然练成了屠龙心法,功力大增,远超出意料之外,那一晚,他将我和几十个朋友打得一败涂地,死伤大半,我……我实是对不起那些死伤的兄弟啊。”说完两眼通红,满脸哀伤。

周苍安慰说上天还未收潘东海,那是因为他气数未尽,但逆天行事必然会失败。箫冰冰也道,潘东海天时地利人和,若想扳倒他,眼下并不是好时机,须得耐心等待。宋二虾道:“今日见识到二师兄的身手,我已彻彻底底放弃了报仇的打算,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巨大,令狐师兄说得不错,我老儿还不如躲起来享几年清福来得实际。”

箫冰冰问:“难道血海深仇便不报了?”

宋二虾默默点头。不是他不想替父母兄弟报仇,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大,有些事,不是努力奋斗靠主观意志便可达到目的。

吃过晚饭,三人回到云宫前楼舍身阁,宋二虾拉周苍谈论音律,箫冰冰于乐理音律所知也是甚多,在旁仔细倾听,并且在阁内找了一把琵琶,自顾自地弹唱起来,宋二虾与周苍说着说着,都不自禁停下来,听她唱那动人小曲,欣赏美妙琴音。

此时正当日落之时,瑰丽的晚霞辉映着诡奇万状的巉岩怪石,奇光异景,色彩缤纷,令人赞叹不已,当最后一缕阳光射在箫冰冰白玉凝脂脸上,散出七彩光芒,犹如仙女一般。

周苍举目远眺,隐隐可金龙峡内悬崖中腰有古栈道盘绕,名为“云阁“,此间主人冯先生取阁楼名为”云宫”,为的便是与云阁遥相呼应。金龙峡古栈道位于唐峪河金龙峡口处,恒山天峰岭与翠屏山的峡谷间峭壁上。

舍身阁旁生长有四株松树,积雪压枝,弯而不屈,形状奇特,根部悬于石外,紧抓岩石,傲然挺立,气势不凡,别具风格。

箫冰冰自弹自唱,数曲既罢,转头看风景,正自出神,忽宋二虾道:“这四株形状奇特的古松生长于唐代,当地人称之为‘四大夫松’。”

箫冰冰转过头问道:“四大夫松?难道是唐皇赐的称呼?”她听得“四大夫松”,想起极乐圣地里头的“箫松”“苍松”,脸色刷地一下红了。

远处的彩霞染红了半边天,箫冰冰美如白玉的脸上红晕比彩霞更艳更美,映红了周苍的脸膛。

“天地有五岳,恒岳居其北。岩峦叠万重,诡怪浩难测。人来不敢入,祠宇白日黑。有时起霖雨,一洒天地德。神兮安在哉?永康我王国。”

宋二虾面向双峰对峙的磁窑口,大声吟唱。

晚霞,白雪,奇松,周苍面对北国如此壮丽美景,忍不住长长吐一口气,吐尽胸中污浊,胸中瞬时一片坦荡。

箫冰冰拉着宋二虾的衣袖道:“宋先生,你别尽只记得念古诗,我们被困在云宫里,无处可去,闷得很,快给我们讲讲恒山的故事罢。”宋二虾呵呵笑道:“好,好,那我先说八仙过海中张果老的故事。”

相传八洞神仙之一的张果老就是在恒山隐居潜修的,在恒山留下了大量的仙踪遗迹和神话传说。《太平广记》中记载张果老“常乘一白驴,日行数万里,则重叠之,其厚如纸,置於巾箱中,乘则以水巽之,还成驴矣“。唐玄宗召见,演示仙家变幻之术,不可穷纪。玄宗誉为“迹先高尚,心入妙冥“,赐号“通玄先生“,后归,终老恒山。

宋二虾指着舍身崖西侧的一个山岭道:“那里就是果老岭,岭上一块光滑的陡石坡上,有几个非常明显的酷似驴的蹄印,传说是张果老骑毛驴由此登天时留下的。”

周苍极目眺去,果老岭上朦朦胧胧中似乎看见有一只白驴在凌波微步。

箫冰冰对张果老的传说不甚感兴趣,怔怔瞧着“舍身崖”三个字,问宋二虾这名字的背后是不是有一段凄美的传说。

宋二虾于是便又给他们讲了另一个故事。

相传古代浑源城里有一个美丽的少女。一年夏天,她年迈的母亲得病,少女就和嫂子一道上恒山为母亲采药。不料刚走进幽深树林,便撞见了一只恶狼。只见恶狼张开血盆大口,朝她们扑过来。就在这危急时刻,有一个年轻人听见姑嫂二人的呼叫声,就从后面赶来,挥舞木棒,赶跑了恶狼。姑嫂二人非常感激,连连向青年道谢。言谈之中得知这个青年是在恒山修庙的画匠。少女见他容貌英俊,言谈举止又十分稳重干练,不由产生了爱慕之情。好心的嫂嫂看出了小姑的心思,就在一旁穿针引线,帮助小姑与画匠定了终身。

谁知好事多磨,祸从天降。浑源县的少爷久闻少女美貌出众,便要娶她为妾。而少女的父亲也嫌贫爱富,贪图县太爷家的钱财,又是打,又是骂,逼着女儿进火坑。少女无法忍受,连夜逃离家门,上恒山去寻找画匠。贤惠的嫂嫂怕小姑发生意外,也急忙跟随上山,暗中保护小姑。然而,不幸的是,少女跑遍了恒山山岭,也不见画匠的身影。这时,知县的少爷又率领家丁追来。眼看着如狼似虎的家丁们步步逼近,少女心一横,就从这万刃峰顶跳了下去。嫂嫂赶到崖顶,不见小姑踪影,四处寻找,不料一失足也跌入崖下。姑嫂二人的事迹感动了北岳山神。北岳山神施展神法,使少女化为百灵鸟,嫂嫂化为找姑鸟,日夜形影不离,飞绕此山,凄凉的叫声不绝于耳。“舍身崖“便由此得名。云宫中前后两座阁楼名称,就是取自这一传说。

箫冰冰听罢,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回味,眼前两只小鸟飞来飞去,咕咕叫个不停。

最后她对周苍道:“如果有一天,你如那负心汉画匠一般消失不见,我便来到这舍身崖上,纵身往下一跃,也化为那百灵鸟,天天叫着你的名字。”

周苍心中感动,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冰冰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箫冰冰看着他,眼眸之中突然现出凄苦,幽幽说道:“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

周苍瞧得她秋波流转,娇媚动人,心想:“冰冰对我如此一片深情,我绝对不能辜负她的情意。她总是担心我舍她而去,难道我真的很花心?”

箫冰冰见他脸上一片情深,心中又爱又喜,但觉他双臂渐紧似铁,牢牢箍在自己胳膊,便要反抗也是不能,当下闭了眼睛,耳中听他喃喃细语。

突然她想起宋二虾还在身后,即时羞红了脸,挣扎着推开周苍,周苍问:“怎么了?”箫冰冰声如蚊咬:“宋先生在这,你怎能这么放肆。”周苍嘻嘻一笑道:“这什么时候了,宋先生早走了。”箫冰冰回头一望,宋二虾果然不在楼上,再一看暗淡的周围,忍不住啊的一声:“怎么天色一下子暗了?”

“那里是一下子暗下来,你听了故事后回味了很长时间自己不知道吗?”

箫冰冰脸上又是一红啐道:“你才回味好长时间。”

两人聊到深夜,按着宋二虾的安排,分别回房间睡下,这一晚,周苍睡得很熟,箫冰冰睡得很浅,时常醒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二虾来敲周苍的房门,说是云宫主人冯先生昨夜回来了,因为太晚,便没有打扰你,周苍连忙洗漱干净,挽着箫冰冰的手,前往后楼百灵阁拜见主人。

那主人约莫六十多岁,腰板挺直,虎目高鼻,双眼如电,竟是个十分精神的老者,老者身旁坐着一个三十多岁头结双鬟的俏丽女子。周苍感觉这女子似在那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

两人连忙上前拜见,寒暄过后,在宋二虾的介绍下周苍箫冰冰方得知,老者叫冯玉衡,乃黄山北斗派七子之一、现北斗派掌门人宋天权的五师弟。女子是他的朋友,叫柳如风,陕甘一带的江湖人士送她一个外号称之为“柳赛凤”,这自是恭维她长得十分漂亮,容貌赛得过百鸟之王的凤凰。

柳如风,柳如风,周苍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越念越觉熟悉,忽然玉观音、三大和尚的名字跃入脑海,终于想起曾经在李唤宝家中见过柳如风一面,当时她与玉观音争宠落败,气愤不过派一姓苗的同门刺杀三大和尚,失败后逃跑,没想到竟会在这碰上她。

也幸好她逃离开盘龙山庄,不然在官兵围剿下早成为一具香尸,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云宫主人身份,令周苍心神不宁,暗忖:“北斗七子中老六吴开阳老七范摇光与我一向不对付,不知这老五为人如何,我可得要隐藏身份,不然还没潜入恒山见灵谷,便先折在冯宫主手上,可就太冤了。”

冯玉衡听得宋二虾对他们俩的介绍与赞誉,十分欢喜,拉着周苍的手,说道当今武林,如你这般的少年英侠已十分罕见,今日得结识,实在是运气不错,前几日还寻思着不必急着回云宫,好在柳女侠说累了要回来休息,哈哈,看来冥冥之中咱哥俩有缘,得在哥哥寒舍多住上几天才行。

周苍见他欢喜之情发自肺腑,绝非做作,又想宋二虾先生忠忠直直,他结识交心的朋友想来不坏,该不会与范摇光一个德性,当即放下戒备之心,与之热烈交谈起来。

柳如风见箫冰冰温柔漂亮,甚是喜欢高兴,两个人聊没多久就以姐妹相称,手拉着手,去舍身崖上玩去了。

冯玉衡一大早摆了酒席,三人边喝边聊,冯玉衡见闻广博,高谈阔论,说的轶事典故很多都是周苍未曾听过的,直把他引得入了神。后来冯玉衡问他师从何人,周苍回答道他的武功学自父亲,冯玉衡见他无意透露父亲姓名,便也没有多问。

酒过几巡,三人又谈论起令狐藏的“筝刀”绝艺,冯玉衡突然说道:“宋贤弟,你恒山派的先祖六韵道人将武技融入音乐中,别开生面创制出‘筝刀’,那咱们可不可以举三反一,触类旁通,根据‘筝刀’的原理,创制出‘箫刀’‘琴刀’?”宋二虾呆了一呆道:“按理说是可以,只是愚弟鲁钝,连‘筝刀’还未练成,如何有能力创造‘箫刀’‘琵琶刀’之流?”

冯玉衡道:“贤弟,我拿一门北斗派绝技‘封气断脉法’换你的‘筝刀’如何?咱们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之人,但三个臭皮匠,可胜过诸葛亮,三人一块研究修习,总比你一人闭门造车强得多。”

宋二虾道:“冯大哥,不是愚弟敝帚自珍,只是这‘筝刀’是我恒山派不传之秘,加之我还未参详得透,说了出来,只怕反而害了大哥和小兄弟。”冯玉衡哈哈一笑道:“宋老弟,我早就说过你食古不化,你被逐出恒山十八年,早不是恒山弟子,一家十六口尽数被戮,与恒山派有不共戴天之仇,还何必守那恒山派那劳什子规矩,难道你真的想回恒山做掌门?不是做哥哥的打击你,就算让你杀了潘掌门夺回掌门之位,恒山派师徒也不会听你的,因为恒山上下,早已将你视作叛徒门奸,人人得已诛之,说句不好听的话,恐怕接任掌门之日,便是恒山派土崩瓦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