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荣脸色立时严峻起来,龙钟之态尽消,说道:“我华夏千古第一人嬴政统一六国建立秦王朝,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兰州一带那时便属陇西郡地。汉武帝元狩二年,大英雄霍去病将军率兵西征匈奴,在兰州西设令居塞驻军,为汉开辟河西四郡打通了道路,一直至唐未都是我汉人沃土,只因胡人安?山作乱,致使大唐国力迅速衰败,致令兰州被吐蕃占领。三十二年前,党项人击败吐蕃,才占领河西及兰州地区,怎能算是西夏土地?充其量叫占领区。”
严寒听他如数家珍,又脸上神情严肃,立即道:“是,兰州虽落入西夏人手中,但迟早都会回归故国。”
张学荣点了点头,道:“老丐生于沙州敦煌长于兰州,若按归属划分,我是吐蕃人,眼下也可说是西夏人,但在我心中,兰州一直是华夏疆域,我也自少被教导为汉人而非吐蕃人党项人,不管我们汉人出生在何地何国,都应以汉人自居。”
邓涛拍手道:“张帮主所说极是,现我宋朝国土疆域在历朝历代算是最少,多少世代延居的沃土都落入异族手中,有识之士望眼欲穿,思之叫人如何不痛。”张学荣道:“正是,此番老丐西归生地,乃想与当地义土共商大计,谋略策划故土东归,不能陪同诸位北上。”
傻苍、邓涛、邓德夫妇和严寒五人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齐齐站起来,傻苍说道:“张帮主心怀大宋,此等壮举令人无比敬佩折腰,钟六先在此恭祝张帮主马到功成,大举得成。”
张学荣道:“我丐帮与当地的武林人士只是有此想法,谋定而后动,至于何时实施起事,那得要看天时地利。”邓涛道:“不管怎么样,成与不成,张帮主为国为民之心,都将永存于史册。”
邓德与夫人双双拜下,说道:“张帮主对我夫妇的大恩大德,邓德永难报答,只盼此番北上能洗脱罪名,若有幸如愿,在下即时捐出府中万贯家财,以助张帮主完成壮举。”
张学荣扶起两人,说道:“邓先生,邓夫人,相由心生,老丐不问经过情由,便可断定你俩蒙冤受屈,希望你夫妇吉人天相,大步跨过,老丐便等你着你们的好消息,可时便可挪用捐款,喝上一杯好酒,哈哈哈哈。”
众人一块大笑,严寒大声道:“张帮主,如能顺利送邓老爷上京,小的便在广州等候你老人家的好消息,到时咱们庆功宴上再来喝个天昏地暗,好酒没有,好酒的兄弟却是不少,定能陪你喝上三五个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张学荣脸色渐归严肃,道:“黄大人,钟大人,邓先生伉俪,严都头,你们都是我辈性情中人,老丐大有一见如故之感,因此将心中最隐秘之事说出,一来望大伙儿不忘失去的故土,二来如你们所说,不管在何地,在何时,不管逆境顺境,我大汉民族都有心怀国家大义的好汉子,冀五位好朋友严守秘密,只因事关重大,关乎我中原武林及大宋王朝气运兴衰。”
五人齐声道:“请张帮主放心,我们五人宁死不会透露分毫。”张学荣点了点头,道:“老丐绝对相信你们为人,那好,咱们就此别过吧。以后定有机会相见,到时再好好喝上一杯。”众人齐声道:“一定,一定,张帮主后会有期!”
最后张学荣说道:“钟六,黄少,你俩留下,我还有话和你们说。”傻苍邓涛齐声道:“是。”
待得邓德夫妇、严寒三人退出,张学荣眼光在两人脸上来回转动,过了一会儿道:“你们两人并非公差,至于有何所图,老丐也不想过问,只是你们须得时时小心留意,谨言慎行,京中高手云集,任何行差踏错都将招来杀身之祸。”
邓涛与傻苍对望一眼,说道:“张帮主,我俩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这才出此下策,只因……”
张学荣摆摆手道:“不要说,我留你们下来不是为这件事。钟六,听说福建武夷山百虎门两宗合一的新任掌门人叫傻苍,你可否认识他?”傻苍看了看右手中指的铁戒指,站起来说道:“晚辈正是百虎门的傻苍,拜见张前辈,相瞒之罪,还请见谅。”
张学荣呵呵笑道:“傻掌门,罪从何来?总不能碰到每个人都说自己是百虎门的掌门罢,不说并不等于相瞒。南昌陈明道陈老镖头嫁女当日发生之事,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你的名头特征也随即广播江湖,我适才就是看见你手上的戒指,这才辨认出来。”
傻苍恭恭敬敬道:“张前辈眼光锐利,见识广搏,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学荣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傻苍掌门,你怎地起了这么一个怪名字?”傻苍无奈指了指邓涛道:“要怪,就怪我这位兄弟罢。”邓涛愕然,道:“日,干我什么事,你名字又不是我取的。”
傻苍道:“谁说与你无关,当初你沙煲兄弟给我起这怪名,你为什么不及时阻止他,或是帮我另起一个好听点的名字?黄大人,你最大的罪责就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不作为,懒政惰政。”
邓涛被他说得口呆目瞪,张大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学荣笑道:“时间紧迫,这个我就不多问,傻掌门,陈明道女婿李天一是什么人,与你有何仇怨,你为什么要杀他?”傻苍没想他竟然会问这个,不由得一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想了想道:“回前辈,李天一不是人。”
张学荣以为自己听错,问:“他不是汉人?”邓涛早已听过黄腾之事,说道:“回前辈,陈明道总镖头的女婿不是人,而是一条大虫子,一条成了精的虫子。”张学荣越听越蒙,看他俩脸上神情古古怪怪,当即脸色肃然,道:“傻掌门,时间紧迫,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傻苍道:“张前辈,我们绝无开玩笑,新郎李天一真不是人,确确实实是一条大虫子。”
张学荣在江湖中闯荡数十年,从不曾遇到过鬼怪妖物,此刻听傻苍说李天一是条虫子,怎么可能相信,即时站起来道:“傻掌门既然不肯相告,那老丐便只好告辞。”
傻苍心中发急,连忙拦着道:“张前辈别急,请先听我详细说来。”指天发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傻苍对张前辈所述若有半句谎言,定教我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邓涛也站将起来道:“张帮主,在下愿以性命担保,傻苍所说句句属实,不存半句虚言诳语。”
张学荣见二人脸色坚定,无半点戏谑成分,不由得信了三成,坐下来道:“便姑且听听罢,看看李天一他是条怎么样的虫子精。”
傻苍道:“张前辈,那李天一真名叫黄腾,自称黄巢后人、黄巢再生,创立了一个教派名叫青莲教……”当下源源本本把误入极乐圣地的所见所闻、陈明道家中再相见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张学荣听完傻苍匪夷所思的说话,脸色平静,既无惊讶表情亦无怀疑之色,道:“傻掌门,你讲的这些我都没有听说过,不过丐帮弟子遍天下,只要传令下去打探,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若确如你所说,那么这个黄腾确实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不得不防,须得传下江湖追杀令,尽早歼灭。”
傻苍道:“是!正因为黄腾如此罪大恶极,我才不顾一切于众目睽睽之下击杀他。张前辈,带我进入极乐圣地的黄秋生外号‘黑风老妖’,二十多年前广吸人血于岭南地区,乃连州黄莲宗的掌门人,相信前辈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头,两人所在的教派一个叫青莲一个叫黄莲,又都能自由出入圣地极乐,在下有充分理由相信两人之间存在某种关系,若想了解黄腾和青莲教,大可从黄秋生和黄莲宗入手。”
张学荣侧目想了一会,说道:“黑风老妖名头老丐不但听说过,当年还曾参与进围捕他的行动之中,哎,没想到黄秋生居然有命逃出牢狱,重出江湖,这下武林之中又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邓涛道:“张前辈,黄秋生出逃,焉知非福,黄腾作乱人间,乃天下魁恶,若能从黄秋生身上探查了黄腾的秘密,那说什么也是值得的。”
张学荣嗯了一声,道:“冷面神洪仁海残杀无辜之事未了,黑风老妖又重出江湖,西北胡贼作乱,东南沿海倭寇横行,吐蕃白马寺藏巴叶神必不甘罢休,将会再搅中土,如今又多了个虫子精黄腾,平静了十多二十年的江湖风波骤起,不久的将来只怕会有一场大变故哪。”
傻苍问:“张前辈,那洪仁海是什么人,我看他专们找男姓李、女姓陈的夫妇下手,要检验夫妻间所谓的‘坚贞’爱情,行事诡怪,手段毒辣,夫妇俩不死上一个,他必不肯罢休。”
张学荣叹了一口气道:“两年来,光复教余孽洪仁海邪恶行径已令得江湖上李陈夫妇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改姓的改姓,休妻的休妻,隐居的隐居,不一而足。之前我们搞不清他身份,南昌一役后,江湖中人终得弄清了他是谁,而洪仁海所作所为之目的与真相,也终于大白于天下。”
邓涛于护送父母上京的途中,已然从傻苍口中获知杀害李睛柔父母的凶手叫洪仁海,此时听得张学荣提起,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耳倾听。傻苍曾听阳彬提起,谢霆谢大哥是光复教的堂主,人人得已诛之,此刻又听得洪仁海是光复教余孽,忍不住便问:“张前辈,光复教是一个怎样的教派,我瞧江湖上似乎人人对其十分痛恨。”
张学荣看了二人一眼,问:“你俩难道是初涉江湖,怎连光复教的大名也未听说过?”两人齐声回答:“请前辈为我俩悉疑解惑。”
张学荣点点头,喝了一杯茶,缓缓将光复教及洪仁海的来历娓娓道来,那光复教由突厥后人创立,其宗旨为实现族人饮马故土河套,故名光复,为达目的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杀人无数,于中原武林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所幸汉家儿女真诚团结,二十年前一举将其歼灭,而洪仁海身为汉人,却冒天下之大韪投身其中,助胡人残害同胞……
傻苍听罢,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怪不得江湖上的人一提光复教,便人人切齿痛骂,原来既然是这么一个胡人邪教,幸好毁灭得及时,不然中原武林危矣。”心下却想:“谢大哥豪气干云,疾恶如仇,他怎么会加入光复教,其中定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与隐衷。”
听完张学荣叙述洪仁海与李逸航的恩怨情仇后,邓涛傻苍两人不禁默然,原来洪仁海残杀李陈夫妇,是因为气不过李逸航与澜宁道姑相识爱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癫狂意乱,杀人如麻。
过了良久,傻苍问道:“张前辈,那澜宁道姑可有从冷面神洪仁海手中脱逃出来?”张学荣点了点头道:“李逸航大侠武功高强,智慧过人,洪仁海终是斗不过他,不得已把陈娟给放了。”
傻苍心中大慰,口中却道:“张前辈,那李逸航抢了别人的老婆,这才导致洪仁海狂性大发,滥杀无辜,大侠二字,用在其身上,似乎有些名过其实。”
不知怎地,傻苍对那叫李逸航的汉子,隐隐有一股忌意,打心底里不喜欢他。
张学荣嗯了一声道:“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个中实情是什么,孰是孰非,咱们都说不清楚,不过普天之下,夫妻或恋人一方变心移情、心灰意冷、感情变淡甚至转恶之事数不胜数,不说人人经历过,但相信有一大半人都遭遇过此种变故打击,如果人人都如洪仁海那般,一遇感情打击便变得嗜杀成性,那么这个世界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只怕人类早已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