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知延又是笑，一双浅蓝色的曈在黑夜里闪着光。
“嗯，我注意。”
“顾知渝，你也知道，和我走太近会有危险。”
顾知渝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预感到之后的话她可能不太爱听。
“所以别太靠近我，也别走进我的世界。”
果然。
顾知渝看着丛知延的眼神，只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他向来少年心性，在顾知渝面前偏偏多了深沉。
眼睛明明是浅淡的蓝色，却总压着几分看不清的神色，顾知渝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心思，她难以触及丛知延的真心。
明明看着触手可及，她也能从他外泄的情绪里看到真心。
又好像非常遥远，隔着一层茫茫的雾气摸不到丛知延的真身。
这次的表情正色了几分，丛知延没有在开玩笑。
顾知渝抬头凝着人看了半晌，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忽地传来一道男声。
“阿渝！走了！”
“好。”顾知渝转眸应了一声。
“丛知延。”她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我不介意共担你的危险，所以也别总是把我推开。”
“偶尔……也让我看看真实的你吧？”
顾知渝尾音上扬，没什么底气地说了出来。
她冲着丛知延笑了一下，随后便转身向着顾准业走去。
丛知延看着顾知渝的背影，浅蓝色眸中暗藏的情绪看不分明。
·
林芜并没有被送往医院，而是送去了黑翼的一处地下基地。
纪丛风没准备救人。
脸上的伤口做了点基本处理，让林芜好歹看起来没有那么骇人。
她一双眼睛睁开，直盯盯地望着天花板。
林芜躺着的不远处，宁佳怡正被绑在木桩上，地上躺着的是今天在丛家捉到的那个女人。
“哒、哒。”
有脚步声传来，纪丛风和喻珩迈着步子走进了门。
两排黑翼特工一字排开站在房间两边，黑压压一片压迫感十足。
“丛风哥……”林芜没有回头，却知道是纪丛风来到了这里。
“哟。”喻珩发出了声音。
“没想到啊林芜，竟然是你先醒过来了。”
宁佳怡只是受了刑昏过去了，林芜却不同，她身上的毒和伤已经是致死量，都有可能挺不过今晚了。
“风——哥哥。”
林芜像是听不见一样，执着地叫着纪丛风的名字。
“风哥哥……我有话、对你说。”林芜的声音近乎虚弱。
黑翼的医生都是世界级的顶级医生，他们都束手无策，那便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
林芜许是也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执着地想要和纪丛风说话。
喻珩皱着眉没说话，片刻后看向纪丛风，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见。
纪丛风轮廓冷峻，眸光沉冷。
他冲喻珩点了点头，走到了林芜身边，半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芜那张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貌的脸。
“想说什么？”纪丛风淡声道。
眼前的女人是可怜，但他不会心软。
若不是封晚自己有像样的身手，恐怕在林芜第一次出手的时候便已经吃亏了。
纪丛风根本不敢想象后果。
而林芜最大的错误，就是想一次次要了封晚的命，就是妄图和纪丛风抢人，在纪丛风的手下把人害死。
所以整个林家都该覆灭。
“我……不甘心。”林芜的声音很低，虚弱到宛如游丝。
“不甘心……呵。”纪丛风冷笑一声，“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吗？”
“林芜，很久之前封晚提醒过你了，你非但不听，还反手想要了她的命。”
“为什么？”
纪丛风看着林芜，毫无感情的声线没有一点波动。
有泪水从林芜的眼角洇出，渗进溃烂的皮肤里酸辣着疼，可她已经感觉不到这细微的差别了。
因为肌肤撕裂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在侵占着她的理智，剧烈的疼痛让林芜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她现在忽然有了精神，想要跟纪丛风说说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纪丛风对她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怜惜在？
她林芜，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吗？
“我、讨厌她。”林芜一字一句道。
讨厌她独占纪丛风的宠爱，讨厌她一出现在纪丛风的面前就会让他失去分寸。
讨厌她的存在，让林芜没有了一点机会。
所以想让封晚死，想让封晚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呵——”纪丛风冷笑一声，神情狠厉残忍。
她的一句讨厌，就可以成为伤害封晚甚至要取她性命的动机……这样的女人，死了活该。
“我刚来丛家时，谁都知道我不过是个人质，所以整个丛家都没人在意我的死活。”
“丛伯伯把我当作筹码，想要牵制住你的行为，却无济于事。”
“可是在那种时候，是你默许了我的存在，是你那天把我从丛伯伯的手里救了出来，从那以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改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小透明了，我变成了丛风哥你的未婚妻。”
林芜断断续续地说着，纪丛风微微皱了眉，却也没打断她。
“可是……为什么你的温柔消失了？”
“你救了我，你还告诉我、告诉我只有活下去才会有翻身的那一天，明明那些回忆都还新鲜着……为什么，你就变了？”
林芜艰难地说着，眼睛里涌出了更多的泪水沁入溃烂的皮肤。
明明封晚没有出现之前，她曾离纪丛风的温柔那么近。
她甚至以为自己终有一天真的会成为纪丛风的妻子，却没想到，封晚已经手持那本结婚证打进了丛家。
纪丛风蹙眉，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林芜说的是什么时候。
活下去才会有翻身的一天吗？
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纪丛风终于倒转回相应的片段，原来是封晚还没来丛家之前的某个夜晚。
他发现了饿着肚子偷偷哭的林芜，于是吩咐厨房做了吃的。
那次的对话中，就有那句话。
纪丛风沉默了很久，而后忽然轻笑了一下说，“林芜，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晚他刚远远地看过封晚，脑海里全都是封晚四年前在伦城中枪的那一瞬。
所以他才会说，活着才有翻身的机会。
这句话是在提醒他自己，也是在遥遥对着见不到的封晚奖，痛苦又孤独。
林芜以为的光明，其实是假借了封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