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长辈的意义

“哥?”见纪丛风发呆,丛知延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纪丛风这才回神,盯着丛知延看了一会,焦点不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苏家。”纪丛风说。

丛知延愣了一下,“我陪你去?”

纪丛风摇了摇头。

“阿延,云空辞是不是找到她了?”

纪丛风说得缓慢,却莫名带了几分压迫感,让丛知延平白有点心虚。

“云少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丛知延有点没底气。

不过云空辞确实这两天心情很好,丛知延想。

纪丛风扣好了袖口的扣子,伸手拿了大衣套在身上。

这几天形容枯槁,偏巧今天收拾了一番看着清爽干净,额前的碎发张扬桀骜,平白给纪丛风带了些少年气。

丛知延跟纪丛风身高不差多少,但是站在他哥面前时却莫名没了底气。

纪丛风的压迫感太足了,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丛知延,丛知延都感觉腿要抖了。

他哥怎么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啊?

“哥……”

“阿延。”纪丛风唤了一声,“不用跟着我。”

“不行——”

“我是去赎罪的。”纪丛风打断了丛知延的反驳。

丛知延登时愣在当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

丛知延不知道自己胡乱应承了什么,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的衣帽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纪丛风早就离开这里不知踪影。

·

苏家住在伦城外,这件事纪丛风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却偏偏被云空辞的人找到了。

纪丛风总觉得心里不爽。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在提醒他,弄丢封晚的人是你,没能亲手把封晚找回来的人也是你。

而找到封晚的、确定封晚是安全的活着的人,是云空辞。

他纪丛风从始至终给封晚带去的都是深刻的痛苦和数不尽的伤害。

不怪封晚会累,崩溃是正常的。

但他还是觉得痛,心脏每一天都像被撕碎了一样痛,窒息的感觉始终萦绕着他。除非见到封晚,取得封晚的原谅才可以。

这一步很难,他要走很久。

·

苏家虽然建在伦城外,占地面积却很大。丛家百年前在伦城内建立,苏涧淮来伦城的时候刚好丛家动荡,没有人在意城外是不是有新的家族入驻。

苏家来得无声无息,纪丛风站在门口时也无声无息。

他等在门口,苏家通报的人传了消息进去。

片刻后,有人出来看向纪丛风。

“丛先生,老爷请您进去。”

苏家不比丛家庄园,全部的房子都集中在中间,前后两幢三层别墅立着,外层是欧式风格,再往里便是典型的华国风格。

重重叠叠的屋顶垂着檐角,独特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苏涧淮比封远启稍年轻点,也喜好穿一身素衣,坐在主位上时波澜不惊,眸光浅淡,脸上的纹路里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纪丛风走进去的时候,苏涧淮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自报一下家门吧。”苏涧淮说。

许是因为岁月沧桑,他的声音也低沉浑厚,有着浓重的岁月感。

仿佛那些年的旧物,还在随着时光的推进而存在着。

“苏老先生,我是纪丛风。”纪丛风立在主厅,态度谦恭。

“我来这里是以封晚丈夫的身份,向您请个罪。”

苏涧淮盯着纪丛风看了半天,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请什么罪?”

“照顾不周,让她一次次身陷险境。”

“没能处理好身边的关系,让她对我没了信心。”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给她想要的信任,是我把封晚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她身上受的伤都是因为我,是我能力不足没能保护好她。”

“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一件事我都难辞其咎。”

苏涧淮情绪没什么波动,他整个人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靠着椅背垂着眸光看向纪丛风。

“说少了。”

纪丛风抬眼看他。

“让我宝贝外孙女牵肠挂肚这么多年,让她掉了那么多眼泪的,是你小子吧?”

纪丛风怔了怔,没法反驳。

他点了点头,眸光晦暗如夜晚的深海,透不进去一丝光线。

“对不起。”

苏涧淮又是盯着他看不说话。

“听说丛家大公子出了名的嚣张,世间万物都没有能入你眼的,狂妄不可一世。怎么今天在我这儿……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丛风,你为什么叫自己纪丛风?”

纪丛风身量挺得笔直,眸光沉沉。

为什么呢?

“没有变。”他本质还是那个纪丛风,性格除了会在面对封晚的长辈时收敛一点以外,其余时候还是照常。

“为什么叫纪丛风……因为想替一个人活下去。”替无父无母,死在少年时的纪年诺。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更大的原因是他不想姓丛。

从纪丛风记事起,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摆脱丛家。

“我只是……”纪丛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是把您当成了长辈。”

他这二十多年来没认过什么长辈,父母都不亲近,唯一尊重过的长辈是封远启。

在封家的那些年里,他才知道了“长辈”这个词的意义。

当初只有封远启,现在多了一个苏涧淮,都是因为封晚。

“我们苏家可没出过这么不普通的人。”苏涧淮冷哼一声。

纪丛风愣了下,终于抬眼看向苏涧淮。

眼前的人比封远启冷冽几分,封远启因为征战多年不怒自威,苏涧淮不同,他身上更多的是来自世家大族沉淀下来的深厚。

“但是丛大公子,我倒是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所谓的赔罪,不过就是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此来缓解你天天作祟的愧疚。”

纪丛风站在那里想了很久,这才又看向苏涧淮。

“您说的也没错。”

他是愧疚,整日整夜愧疚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早点赶到,为什么不能在封晚向后倒下去的前一秒伸手拉住她。

为什么手里的事情永远都放不下,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夺去了他对封晚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