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说你怕黑,有应激反应。”
“但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能让你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呢?”
“十五,我以为你来封家这么久了,我应该很了解你才对。”
封晚抽抽嗒嗒地说着,垂着头不敢看纪丛风的眼睛。
双手绞在一起,看着纠结万分。
“但是时至今日……我好像只知道你的出生日期。”
“除此以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她从小没了父母,本该生性敏感。
却因为有盛意和封然的呵护,变成了没大没小的魔头。
就连一向不把男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的盛意,也对纪丛风的情况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大家都不是什么原生家庭优渥的人,但是因为生活在封家,所以得以健康、幸福地成长。
眼前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根本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纪丛风的深眸凝着封晚,带着难以克制的情绪想要把人拥进怀中,但是最后还是停下了。
他怕自己操之过急,吓到封晚。
想了想便伸手把封晚绞着的双手分开,指尖轻轻在封晚手心里画圈,有浓重依赖的意味。
他也不是什么都瞒着封晚。
只是那些过去对于他来说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他恨不得立刻就跟自己背后所有的东西剥离干净。
他说不出口的,是他肮脏的身份和浑身鲜血的惨样。
是人生已经走到这一步,却没能被人真正爱过的脆弱。
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值得封晚知道的。
他宁肯自己就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乞丐。
“我是小乞丐。”
“你捡回来的。”
除此之外他不会有别的身份。
“封晚,你说我是谁,那我就是谁。”
“生日也一样,你不喜欢十二月,那我就在别的月份过生日。”
“我这样说……会不会让你好一点?”
他被丛尧的第二次追杀令杀回了A市,本来以为自己就会那么死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却没想到看到了光。
他纪丛风再一次的生命是封晚给的,封晚想让他成为什么样,那他就是什么样。
封晚抬眸,缓缓对上了纪丛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好。”她说。
“十五,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出事,你就一点事都不能出。”
那时的封晚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带着稚嫩的霸道,却有着允诺的深意和不可置疑的坚定。
他自己说的话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封晚却牢牢记住了。
这个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承诺,终于成为了在巴城冲出来挡住那致命一枪的身影,成为了眼前无尽的血色,成为了纪丛风后来漫漫长夜中难以休止的梦魇。
封晚没有食言。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心碎成了无数片,再难拼凑。
·
时间转眼来到了年底,A市的冬天无比难熬。
因为封远启上了年纪,贯爱养点花修身养性,所以那些珍稀的名贵花品全部被挪到了后院的花房里,
那里照常恒温,有着适宜他们居住的环境。
也是封家几个小的没事就去的消遣地方。
十一月底的A市每天都是大雪纷飞,漫天的雪花悠哉游哉地从天上飘落,积在地上变成了厚厚的积雪。
放眼望去一片雪白,颇有点雪国的感觉了。
封晚闲不住,一到休息日就想往前庭后院跑,生怕错过了每一场雪。
纪丛风拎着封晚没做完的卷子到处找人时,小丫头已经撒丫子不知道跑到了庄园里的哪个地方。
封然穿着一身睡衣从楼上溜达下来的时候,刚巧看到了拎着卷子生闷气的纪丛风。
他没忍住,嘲笑的声音立刻传进了纪丛风的耳朵里。
大厅门口的人身形愣了愣,而后转过身来,面露不爽地看着封然。
“你不管她?”机械音在空荡的大厅传了出来。
即使机械音没有情感,封然也能从中听出来纪丛风强烈的不满。
但是那小子一吃瘪,他心里就高兴。
“不是你自己全权负责的吗?怎么现在开始质问我了?”封然笑得没心没肺,踱着步子缓慢地走去了餐厅。
开放式餐厅隔绝不了封然的戏谑,也隔绝不了纪丛风浓重的不满。
“封大少爷,那是你亲妹妹。”
纪丛风往里挪了几步,把手上的试卷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怒意坐在了沙发上。
封然不以为意,接了杯咖啡就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在纪丛风对面坐下。
他丝毫不觉得封晚到处乱跑是件什么令人着急的事情。
“现在都会生气了,晚晚教导得不错。”封然轻呷了一口杯里的咖啡,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看向纪丛风。
“封十五,你担心就自己去找,使唤我干什么。”
纪丛风被封然一句话堵得说不出来话,只是绷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盯着他。
片刻后,起身往楼上走去。
今天是休息日,家里的人很全。
纪丛风急匆匆上楼,也没想等电梯就往上走,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了准备下楼的盛意。
“哎哎哎,小心十五。”
纪丛风愣了一下,在盛意面前半寸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抬起手来比了个“抱歉”。
但是觉得还不够,干脆深深地鞠了个大躬,这才往里走去。
留盛意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这孩子今天疯了?
她的脚步还没抬起,纪丛风又风风火火地冲下了楼梯,手里带着封晚的羽绒外套。
盛意呆滞地看着人走出主栋的背影,片刻后费解地歪了歪头。
“他怎么了?”
目睹了一切的封然笑得不停,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抖动。
看着下楼的盛意开口说:“玩捉迷藏呢。”
盛意闻言,轻啧一声。
“这大冷天的,玩什么捉迷藏。”
“晚晚是不是又在闹十五?”
“不愧是盛意,真了解封晚。”封然竖起了大拇指。
“那当然。”盛意正翘着尾巴呢,又觉得这句话不对,看向封然,“你个当哥哥的就坐这儿看戏?”
“那不然呢?”封大少爷十分理直气壮。
有人大包大揽了“看娃”的任务,他乐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