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晚看书看困了,干脆倒头就趴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纪丛风轻轻拍了拍封晚,因着在教室里,所以没有使用机械音。
封晚睡得很轻,睁眼的时候乖乖巧巧,黑色的瞳仁因为刚睡醒而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看上去像只懵懂的小兔子。
“十五……?”封晚轻声说。
她反应了几秒后坐直了身子,只见整个教室已经没什么人了。
稀稀拉拉的同学正在收拾着书本,准备离开教室。
封晚定了定,转眸问道:“下课了吗?”
纪丛风点点头,伸手给封晚收拾着眼前摊开的书本。
收拾完就拉着封晚往外走。
封晚这段时间跟着高中部的作息,性子倒是稳了不少,连往常从来不愿意看的书本都翻开了,跟着一个个课时稳扎稳打,颇有几分养成系学霸的样子。
封家的车等在门口,到家的时候封家庄园里一片黑暗。
纪丛风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封晚看着漆黑的庄园里愣了一下,随手抓了佣人问道:“怎么了这是,停电了?”
“电路在维修。”佣人说。
“要多久呀。”
“这个不太确定,小姐可以去问一下少爷。”佣人说完便走了。
封晚点点头,回头看向纪丛风。
“十五,回家了。”
纪丛风的脸色变得很差,整个人周身萦绕着一层低气压。
封晚愣了一下,小步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
“不舒服吗?”
纪丛风借着封晚的手定了定神,片刻后抬眼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事。
只是突如其来的有点不舒服,兴许是低血糖了。
封晚却不相信,眉间已经紧紧蹙起。
十五一向对自己的身体不敏感,就算生病受伤也不当一回事,要不然他当初就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体来教封晚做事了。
“先回家吧。”封晚说。
一踏入主栋,纪丛风的状况就变得更差,这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纪丛风对整个世界的感知能力降到了最低。
耳边瞬间像有一万个人在他耳边嗡嗡乱叫一样,让纪丛风烦不胜烦。他强行压着从心底泛上来的躁动,被封晚带着继续往深处走。
主栋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大厅里幽幽亮着的手机屏幕。
纪丛风越往里走,就愈发痛苦,本就白皙的脸一寸寸变得更加苍白。他几乎失去了感知外部世界的能力,除了手上传来的温度。
那是因为封晚的手正牵着他。
对黑暗的恐惧此刻占据了纪丛风的大脑,他甚至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
腿不可遏地软了下去,一身冷汗。
纪丛风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让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循声看了过来,一个个瞬间脸上浮上惊慌。
封晚拉着纪丛风的手没有松开,整个人也跟着他跪在地上,小脸上的担忧太过明显,以至于纪丛风下意识想要多撑一会。
封晚……
他不知道封晚有没有听到这句呼唤,因为他的状态已经不足以让他看得清听得见眼前的一切。
黑暗中感官跟着陷入一片黑暗。
“十五?十五!”
“你怎么了?”
封晚跪在地上,握着纪丛风的手紧攥,关节处泛着用力却无可奈何的白。
“哥!哥!快来救人!”
封然闻声回过神来,举着手机的手电筒走过来,白光一瞬扫过纪丛风。
纪丛风的意识忽地清明了几分,睁眼看到了刺目的手机白光。
然而这样的清明也没有维持多久。
意识的最后时刻,他的眼前是封晚苍白不堪的小脸。
整个人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又吓到她了。
·
纪丛风怕黑,倒不是天生怕黑,只是因为受了重大刺激而从此有了心理疾病。
这是医生的原话。
封家的住家医生这半年里出手的概率直线上升,全都是因为新住进封家庄园的这位十五少爷。
他身体上都是伤口,至今还未好全。
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连心理上都存在问题。
先不说他来历不明这件事。
若他只是一个孤儿,那这样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身上都不足为奇。
但万一不是呢?
他一直以来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才能让纪丛风整个人都不像个活人呢?
他没什么情绪,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发脾气。
身体上哪哪都是毛病,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用“健康”来形容他。
封晚把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个遍,都没能想明白。
坐在十五床边等他醒过来这件事,她好像已经熟练了。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熟练,几乎每一刻都带着心惊胆战和提心吊胆,生怕他再出点什么问题,又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封晚本身太过于骄傲,又因为懒得跟旁人社交,所以身边没有什么朋友。
但是十五不一样,他是她第一个主动交朋友的人。
也是她青涩岁月里,第一个感到心动的人。
封晚很害怕失去十五,那种害怕又跟担心家人的情感不同。因为她总觉得,十五是个留不住的人,兴许什么时候就走了,消失不见了。
在她沉溺于自己的思绪时,床上的人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缓冲便看向了封晚,清明一片,显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昏沉。
见封晚不理他,纪丛风抬手捏了捏封晚搁在床边的手。
下一秒,封晚倏然抬头看向他。
两个人相顾无言。
“醒了?”封晚哑着嗓子问。
纪丛风没有马上应,而是借着头顶的大灯看了封晚好久,这才抬起手来打着手语。
“声音怎么哑了?”
手语比划得缓慢,连起来成了这句话。
封晚辨认清楚后愣怔了一秒,而后眨眨眼睛握住纪丛风的手。
“哭的。”
纪丛风听到这话眉心轻蹙。
果然实话听起来并不好听。
被封晚握住的手又反握了回去,力道大了点,带着担忧和急切。
封晚垂眸看向两个人交握的手,轻声说,“十五,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
“为什么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