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是交错的红痕,身上是斑驳的外伤,就连内部器官都不同程度地有了损坏。
这几天几乎是靠着医院一点点拉起他生的希望。
封晚把手轻轻放在了玻璃上,隔着那道无菌窗看着躺在里面的人,这两天因为哭了太多次,所以即使想要流泪,眼眶里也没有了湿意。
只是眼眶周围不可遏制地红了一圈。
“我一直扛着一切,生怕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变了天,然后对我失望。”封晚轻声地说着,缓慢而低哑。
“但我好像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成长得太慢了,跟不上封然守着的一切。”
“从小到大我一直跟在封然身后长大,虽然他总是欺负我,但是他没有一次让我陷入危险之中。我知道他很爱我。”
“我们父母去世得太早,早到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就要承担起属于他们的责任。”
封然少年时期就像一棵疯狂拔节生长的树,在封晚眨眼的瞬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然后他伸直枝干,枝繁叶茂,把他们全都保护在了树荫之下。
封晚少时不知愁滋味,就连父母去世的痛苦都有人拿走了一半分担,而此刻,眼睁睁看着封然倒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那些深埋在骨髓里的痛忽然倍数式增长。
痛得封晚喘过不气来。
“十五,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少时太不听话了所以老天爷才这么惩罚我?”
“不是。”纪丛风说,“是因为你的终点在高处,你该得到的奖赏比任何人的都耀眼,所以一路上才会荆棘丛生。”
“走过去就好了。”
封晚怔怔地听着纪丛风说的话,忽然转眸看向他。
几秒后唇边勾了笑意。
“十五说话的时候,真好看。以前以为我捡了个小哑巴回来,现在发现才不是,我是捡了块宝。”
“嗯,那你好好抓住我。”纪丛风垂了眸看她,“要不然以后找不到这么好的男朋友了。”
“好。”封晚弯着眼睛笑着,“那我争取,让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朋友。”
“封晚。”
四目相对间,情愫暗地里滋长。
纪丛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下一秒便低头吻了下去。
封晚搂上了男人的脖子,忘情地回应着这个吻,一个不加一丝情欲,却缱绻漫长的吻。
“我要你记住我。”封晚听到纪丛风说。
“十五,贪心。”封晚轻声说,“我已经记了你那么多年了。”
“我想要一辈子。”纪丛风说。
封晚霎时间迷了眼睛,泪眼朦胧。
·
因为纪丛风手里也有封氏足够多的股份,所以他干脆便随着封晚一起守着封氏。
他们两个人工作配合默契,因为配合调查态度良好,再加上纪丛风打通了些关系,很快封氏的危机便解除了。
整整一个月,两个人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封氏。
困了就在休息室里睡,有时候甚至来不及走进休息室,只在椅子上草草睡一觉就算休息了。
纪丛风好几次来封晚办公室,看到的都是小丫头蜷缩在椅子上睡觉的样子。
眉心重重地跳了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心疼更多一点。
每次都只能一言不发地把封晚抱回休息室,然后帮她处理剩下的文件。
就这么囫囵着过了一个多月,一切都大有尘埃落定之意。
纪丛风再次去封氏找人的时候刚好碰上夜幕降临,没跟人打招呼就长驱直入,于是果不其然再次在封晚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她睡觉的样子。
不过这次好在小丫头进步了,知道给自己裹张毯子了。
只是这一次送她回休息室的计策没有成功,因为封晚半路上就醒了过来,抓着纪丛风的手臂发着呆,一双眼睛迷茫无比。
“十五?几点了。”
“十点多,我抱你去休息。”
“我做了个梦。”封晚又缩回了人怀里,闷声闷气地说着,“我梦到封然醒过来了。”
纪丛风看了怀里的小丫头一眼,没说话。
“你说他怎么还醒不过来,祸害遗臭万年,他怎么就没这个本事呢。”封晚愤然。
“封晚,你就这么说封然?”纪丛风挑眉,看着封晚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反正他也听不到。”封晚泄了气。
“那可不一定。”纪丛风大手把封晚放在了休息室的床上,自己蹲下身去两手支在她身体两侧,一副把人环在自己手臂里的样子。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他问。
封晚愣了一下,“先听坏的。”
纪丛风轻笑一声,手指弯曲在封晚鼻头轻轻刮了一下。
“这次不能先听坏的。”
“好消息是,封然醒了,生命体征正常,身体各项指标都在趋近于标准。”
“坏消息是……他又睡着了,可能得辛苦你明天才看得到他。”
封晚呆滞在原地,双手死死地握着纪丛风的手臂,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忽然有了几分光亮,神采焕亮了一瞬。
“醒了?”封晚颤抖着问。
“我哥哥他……终于醒了么?”
“嗯,醒了。”纪丛风说,“你想不想知道封然醒来第一句话说了什么?”
封晚拼命地点点头。
“好吧。”纪丛风脸色有几分别扭,“他说,怎么又是你这个家伙,烦都烦死了。”
封晚瞬间破涕而笑,一串晶亮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至下颌,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而后被纪丛风轻轻拭去。
“开心了吗?”纪丛风抬眸问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也染上了欣喜。
“开心。”封晚一边点头一边抱住了纪丛风,“十五,谢谢你。”
“又说谢谢?”纪丛风不满道。
“最后一次!”
·
封然确实醒来了,封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守在床边盯着人。
病房的除菌窗大开,已经不是不让人探视的状态了。
封然睁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封晚,封晚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搞得他的眼睛也酸涩了起来。
“蠢丫头,哭个什么劲儿,你哥又没死。”
封晚只是点头,掉着眼泪笑着看封然。
“祸害遗臭万年,你哪儿那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