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夜幽魂
这完全是在白费力气,就像是一条蠢到家的野狗,在不断地追逐自己的尾巴一样。
康拉德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他是咬着牙承认的。
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不由得弯下了自己的腰杆,用两双利爪下那纤长的苍白手指顶住膝盖,已然变得柔顺不少的黑色长发顺势在重力的捕捉下垂落,遮掩住了他那双陷入了思考的诡动眼眸。
在长发之下,午夜幽魂粗重地喘息着,他的面容与之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那最为精华的一些部分,却已经悄然地发生了某种微弱的改变。
在康拉德的瞳孔之中,已经没有了多少那长久以来,出于脑海中的恐惧,以及嗜血的野蛮天性,而散发出来的兴奋与狞笑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茫然,以及茫然的背后,那些可以被勉强称之为【思考】的神奇物件。
这位曾经让这个犯罪世界为之胆寒的君王,如今却宛如一块纯粹的黑布一般,不断的吸取着周围的元素,却没有反馈什么:他只是弯下腰,歇息了一会儿,然后再一次抬起头来,继续着他的攀爬。
康拉德爬的很快,他的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了超乎寻常的娴熟,在任何一个凡人能够发出本能般的惊呼之前,昔日的夜之王便如同一颗跳跃的子弹一般,将那些最高耸的高塔踩在了脚下,当他做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看起来距离苍穹也没有多少的距离了。
科兹没有说话,也没有愤怒或者喜悦,他近乎麻木地在高塔的顶端寻觅着,并很快找到了那尊最为丑陋的石像鬼:本就狰狞的岩石面容如今已因为连绵的酸雨而彻底面目全非,却让午夜幽魂感到了一种由衷的亲切,他走过去,坐在了石像鬼的身边,漠然的俯视着他脚下这座黑暗的城市。
已经经历了千万年的高塔如今早已颓朽,只能反射着夜幕中最昏暗的微光,但尽管如此,它依旧如同灯塔一般,照亮了午夜幽魂脚下的一切:废墟、昏暗、罪恶、车水马龙,还有那阴影之中的小巷和下水道,藏匿着世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卑劣和暴行。
是的,这里是诺斯特拉莫,这里是午夜幽魂的王国,也是他最为痛恨又最为怀念的可悲故乡。
尽管已经目睹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但在康拉德的瞳孔中,却依旧闪过了一丝异样,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似乎想将那近在咫尺的城市握在自己的掌中。
可下一秒,一声最粗野的闷哼就从他的胸膛中溢出,午夜幽魂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茫然的面容在一瞬间便重回野性,他随意地挥了挥手,便将那面目全非的石像鬼摔了下去,一路跌落到了数百米下的硬石地面上。
拍击重物的声音,以及石块碎裂的声音,同时传到了康拉德的耳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但当他扭过头,看向石像鬼原本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却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那面目全非的身影。
康拉德并没有惊讶,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低头闭目,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当他陷入了这种轻度的睡眠的时候,他的面容居然变得柔和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安逸自在。
大约半个泰拉标准时之后,当那轮被遮蔽了的月亮应该挂在夜幕中央的时候,那颗不存在的时钟便及时地唤醒了午夜幽魂的双眼,他一跃而起,像是一只在小溪旁等待猎物的猫科猛兽一般,将苍瘦的脊背高高弯起,眼中闪烁着兴奋。
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道甚至比他更为迅速的黑影,便从康拉德的面前一闪而过,毫不留情地刺破了诺斯特拉莫还算喧闹的长夜。
午夜幽魂眯起了眼睛,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迅速地跟上了那道黑影:这并不是一项多么轻松的任务,那黑影拥有着与康拉德别无二致的矫捷身手,他在腐朽城市里那怪石林立的建筑中穿行,在子弹横飞的半空中变换着身姿,从一片阴影潜伏到另一片阴影之中。
但午夜幽魂始终不曾跟丢,他为随着那道阴影,离开了残破不堪的高塔,穿过了喧哗的黑市,攀爬上恶臭的管道,最后一路来到了巢都的深处,这里到处都是停摆的回收中心与陈旧的自来水系统,以及摩肩接踵的街巷,那阴影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陷入了某种犹豫与寻找,当它再一次开始了行动的时候,它正在阴影中追踪着一名脚步虚浮的女性。
那女性并不漂亮,苍白的脸上更是弥漫着一种对生命的唾弃,她抱着一个破烂的盒子,似乎像是某种遗物的收敛匣,磕磕绊绊地行走在恶臭的道路上,直到她一头跌入了自己的狭小居所之中。
阴影就隐藏在她的窗外,它没有立刻地闯入,而是安静地忍受着那短暂的哭泣,忍受着房间中的那位女子在对于一切希望的最终落空之中,做出了那个错误的决定:她换上了最好的长裙,将结实的纱布挂在了破旧的房梁上,就一分一秒的犹豫之后,她搬来了凳子。
“是时候了。”
尽管相隔着一段距离,康拉德却依然能够听到阴影中的低语,他同意能看到那个被他尾随的黑夜怪物,那个把自己包裹在一身破烂长袍中的审判者:也许是午夜幽魂的目光过于专注,那道阴影在撬开了房门之前,曾经狐疑地向他的身后观察了一眼。
在那破烂的兜帽之下,赫然是属于午夜幽魂的面容,只不过更为消瘦、偏执、与蛮横。
尽管作为旁观者的康拉德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影,但是那道阴影中的午夜幽魂却同样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像这座喧闹巢都中的任何人一般,他们看不到他。
因为他们并不是真实的,他们只是午夜幽魂记忆中的碎片,是他所无法忘记的顽固污渍,被某种更伟大的恶意所运用,此刻正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和他周围的一切并不处于同一个维度之上,所以他们是看不到他的:就像他对于在面前发生的任何事,同样无能为力一般。
想到这里,康拉德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最近似乎喜欢上了叹息。
而就在他叹息的时候,已经发生的事情正在无情地运转着:那瘦骨嶙峋的审判者闯入了那间狭窄的房屋之中,向着那名正在与恋人的遗物做着最后告别的女性,下达了属于午夜幽魂的宣判。
她有罪,因为她放弃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屈服于现实的威严,她被挚爱之人的死去所打倒了,决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离开,准备用自杀来了结自己的漫长痛苦:在午夜幽魂的标准中,这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即使是现在,他也在这么想。
自杀是错误的:因为每一次自杀都是对文化的腐蚀与削弱,每一条被自我抛弃的生命,都将成为不可挽回的信号,那女人的行为既抛弃了自我的存在,同时,也贬损了人类的价值,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不可救药了起来。
所以,她有罪。
所以,她该死。
现在的康拉德正依靠在那扇永远都关不上的窗户旁边,一边再次肯定着这样的言论,一边目睹着房间里的事情,当他看向那过去的自己的时候,那位被审判者的哭诉正巧传达到他的耳旁。
她的声音很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挑衅。
“我失败了,可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我在这毫无怨言地过着苦日子……”
她诉说着自己以往的无辜和痛苦,但两个康拉德都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他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谎,她不曾在自己的生命中犯下任何的罪行,但是谁叫,她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死亡呢?
午夜幽魂不在乎她是如何活着的,因为她的罪行在于她所选择的那种死亡,所以,他只会关注她将如何的死去。
想到这里,倚靠在窗户边缘的康拉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自己的内心中似乎还有着一些反抗的波动:当他以旁观者而非执行者的身份,目睹着他昔日做出的审判的时候,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种奇异的罪恶感,竟不知不觉地泛起了些许的波澜。
那似乎是一种不安,伴随着某些莫名的思考,一同前来。
她是如何活着的:又是怎样的活着,会让她最终选择这种错误的死亡呢?
像这样的话语,就如同一颗未被观测到的流星一般,划过了午夜幽魂的心际,让他不由得有些烦躁了起来,他抚摸着自己的皮肤,坚定地抹去了这些疑问。
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不在乎她是如何活着的,他只在乎她所犯下的罪行,这才是他作为审判者的天职。
……
……就是这样……
康拉德闭上了眼睛,他心中那无边无际的黑夜再一次笼罩,将那一抹最微弱的不安,轻而易举地碾为了碎屑。
他粗重地呼吸着,倚靠在干涸的墙壁上,聆听着房间内那悲怆的哭泣,以及强装严肃的笑容:他记得他对于这名女性做了什么,他终止了她的罪行,然后用足够的痛苦让她知晓了自己的错误。
他给予了她死亡,只不过是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因为他竭尽所能地折磨了她:活剥她的
他别无他法,因为他要用她的痛苦来警惕所有人,要用这一次可怕的刑罚来威慑成千上万起可能的自杀者:这是必要的牺牲,虽然无比的残酷,虽然飞溅着令他心动不的鲜血,但是……
“我向你保证,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房间之中,那过去的午夜幽魂正在保证着,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严肃且正式,却很快就淹没在了女子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
而直到此时,窗外的康拉德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站起身来,转过身,看向了房间里面:在此之前的无数次轮回中,他已经不知道这样做过几次了。
但每一次,他都只能得到同一份令他失望的结果。
早已生锈的窗户根本拦不住午夜幽魂的视线,他的瞳孔完整地捕捉着房屋内的景象:在那拥挤的房间之中,一场骇人听闻的暴行正在上演着,凡世间的任何一场审判似乎都难以与眼前的场景相匹配。
午夜幽魂紧握着自己亲手打造的长刀,他那肮脏的指甲划过了女性的面容,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用无数次无法捕捉到的挥刀,一点点的剥下眼前这名犯罪者的皮囊,以作威慑。
无数温暖、湿润的鲜血在审判与尖叫中飞溅,从长刀的边缘点缀到午夜幽魂的脸上,他颇为严肃的面对着这些赤红,语气俨然是一位无比圣洁的殉道者。
他说他不喜欢这样。
但是,他说谎了。
他非常地清楚这一点。
“……”
康拉德深深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躲避,尽管那些惨叫正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朵,但他依旧在逃避,逃避着那种面孔。
那张属于他的面孔。
“……”
他看到了什么?
他到底看到了,发生在过去的何种亵渎?
在那张面孔上,在那张属于诺斯特拉莫的午夜幽魂的面孔上,在那名理应正在进行审判,履行自己与生俱来的伟大天职的面孔上,究竟盘踞着怎样的外在?
是严肃么?是认真么?是宛如他口中所说的,因为无可选择的必然,而不得不前来履行自己责任的庄重和无情么?
……
是这样的么?
……
他曾希望如此。
他曾以为如此。
……
“……”
再一次的,午夜幽魂深深地呼吸着。
他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听到了它们消失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
……
康拉德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那房间中的审判者,他看向了那过去的自己,看向了时间被投射在他面前的,那栩栩如生的碎片。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绝不是平静,而是某种扭曲到不可置信的疯狂,那双本就显得硕大的眼珠,正如同嗜血的虎瞳一般,闪烁着对于鲜血的渴望,那双单薄的嘴唇早已翘起,露出了里面沾满了唾液的尖牙,与一头伺机而动的恶犬毫无差别,至于那被暂时忘却的舌头,则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悄悄地舔舐着飞溅到脸庞上的鲜血,迅速地藏匿在了黑洞洞的喉咙之中。
午夜幽魂的面容绝不是他自述地那种平静,而是宛如故事中的魔怪,宛如神话里的鬼影,宛如一头饥渴了千万年的怪物一般,布满了对于鲜血与暴行的渴望,勾勒出了一张非人的恐怖面容。
在这种疯狂中,他拖拽着那苍白,瘦骨嶙峋,却又巨大无比的身躯,用细长的舌头舔舐着鲜血,用干枯的利爪剥下了皮肤,用虚伪的言语不断地让房间中的一切,看起来更为可憎与可笑。
他在享受。
他在冲动。
他在说谎。
……
他乐在其中。
……
在这一刻,这个名为康拉德的存在,是如此的卑鄙、残忍、与嗜血,他看起来与诺斯特拉莫那随处可见的,只为了满足自己阴暗的欲望而行动的有罪者们,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区别。
……
在破旧的窗户之外,宛如幽灵一般的旁观者,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就仿佛里面的那个人并非是过去的他自己一般,他用着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暴行,那既不是忏悔,也不是疯狂,而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觉悟,一种对于自己缔造者的莫名怨恨。
他安静着,似乎早已对眼前的场景拥有了自己的看法。
哀嚎声仍在继续,但已经渐渐地变得衰微了,而房间内的审判者也不由得收敛起自己的面容,变得有些垂头丧气了起来:显然,这又是一次失败的审判,因为他并没有施加以全部的恐怖,因为这有罪者固然过早的死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阴影中的那个午夜幽魂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懊恼,他抛弃了这里,如同旋风一般的离开,因为很快就会有人循着惨叫声而来,而且他接下来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于是,这位行走在归去记忆中的审判者,便宛如一阵风一般地跳出了窗户,从那幽灵般的午夜幽魂面前一闪而归,带来了铺面的死亡与鲜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康拉德目睹着那过去的自己的离去,他并没有继续追赶,只是再一次的深呼吸着,就仿佛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般。
伴随着那道阴影的消失,这段记忆似乎也彻底地结束了,午夜幽魂能够察觉到自己面前的这方天地似乎正在崩溃,那足以以假乱真的诺斯特拉莫巢都在一阵无声的瓦解中缓缓消失,不过是眨眼间,他的面前便再次变成了一片虚无。
康拉德没有惊讶,他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一切:自从他被流放到了这个虚无的空间之后,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他把这看做是一场囚禁,一场令人感到愉快的拘束旅途。
在他的随性闹剧差点引爆了两个军团的争斗之后,午夜幽魂的灵魂如今被暂时地关在了一栋奇怪的建筑里面,这里似乎是一座根本没有出口的迷宫,放眼望去尽是别无二致的黑色砖瓦,而每当他走过了一个转角的时候,他就会突兀地落入一段回忆之中,他就会再一次地返回到昔日的诺斯特拉莫,返回到昔日的午夜幽魂身旁。
在最开始,这一切让他感到了狂乱与暴躁,他竭尽全力地渴望找到破坏这些幻境的方法,而当他
“……”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康拉德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押在这里多久了,他的所有计时手段都被干扰了,不过他认为自己的刑期已经很长了:毕竟单单是刚才的那一件对自杀的审判,他就已经经历了整整二十七次之多。
每一次都是一样,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切的经过,甚至没有逃离的自由:一旦他偏离了那段路线,便会不由自主地被遣返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直到他不得不去目睹那场审判的全过程。
康拉德不知道,自己的血亲强迫自己一遍遍观看那场审判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无论她想做什么,恐怕她都要失望了:午夜幽魂依旧是午夜幽魂,他没有改变。
……
……
也许吧。
康拉德低垂着眼眉,他并没有做更多的停留,而是快步地走向了下一个转角:尽管记忆中的诺斯特拉莫只是一场虚假,但最起码那里的风是真实的,那里的梦也是最安静的。
唯独这一点,他需要对他的腐尸血亲拥有好感:他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但是在这囚笼一般的迷宫和回忆之中,他所受到的预言影响,的确在减弱,虽然不至于完全消失,但已经局限在了一个可以让人怡然自得的范围了。
……
他甚至爱上这里了。
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午夜幽魂的脑海中时,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在这种对于自我的讽刺之中,他迈入了下一个迷宫的转角,迈入了下一段回忆。
……
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那座高塔,还有那座面目全非的石像鬼。
“……”
好吧,
——————
毫无怨言的,康拉德爬上了那座高塔,他还是有些期待那半个泰拉标准时的安睡,以及那座丑陋到让他怀念的石像鬼的。
但很可惜,这一次,一切似乎拥有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
【你比我想象的要慢不少,我可爱的小寄生虫。】
当康拉德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国度。】
午夜幽魂沉默了,他在那一瞬间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原本熟悉无比的高塔顶端由此也变得陌生了起来,尤其当他看到,在他的血亲的掌中,正随意地上下抛动着他可爱的石像鬼小兄弟的时候。
康拉德盯着摩根,很是安静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开口。
“你的事情结束了?”
【暂时来说,是的。】
“外面过了多久,一年么?”
【没那么久,六个月吧。】
“……”
康拉德再次沉默了,他看起来变得很不舒服,就仿佛一只小动物的领地被无情的侵犯了一般。
“你……来带我出去?”
午夜幽魂的疑问唤起了蜘蛛女皇瞳孔中的笑意,她转过头,随手丢掉了石像鬼,饶有趣味地紧盯着康拉德尽可能严肃的表情。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
科兹挑了挑眉,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话语中的含义,并毫不留情地回应以讽刺的大笑。
“如果你想用所谓牢笼外的自由来换取我的屈服,那么我劝你还是早日滚蛋吧:我很喜欢这里,这里让我感到快活,我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诚恳抱歉要和你说。”
午夜幽魂的声音有些聒噪,让蜘蛛女皇不悦的扬起眉,而就在康拉德从这种不悦中获得虚假的胜利感之前,他慈爱的血亲已经轻轻地挥着手,把他随手呼在了墙上。
“砰!”
“……?!”
当脖颈与后背上的剧烈疼痛姗姗来迟的时候,午夜幽魂才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血亲的行为感到了一种真切的困惑,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摩根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又是一扬手,午夜幽魂便深深地嵌入了墙壁之中,这让蜘蛛女皇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交谈了,对么?】
科兹眨了眨眼睛。
“我想我们本来也可以……”
摩根扬起手。
“……”
科兹安静了下来。
【很好,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交流氛围。】
蜘蛛女皇满意地笑着,她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打量了一下那如假包换的诺斯特拉莫,才将目光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血亲兄弟的身上。
【我对你的耐心很有限,我可悲的寄生虫兄弟,所以,我问,你答:明白了么?】
“……”
午夜幽魂没有说话。
午夜幽魂只是点了点头。
【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康拉德甚至从他血亲的面容上,看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真正可怖,那是足以让他都暂时偃旗息鼓的力量。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亲爱的兄弟。】
摩根缓缓地靠近了她的午夜幽魂,抓住了他的脖子,扼住了那归于脆弱的血管,她的青蓝色瞳孔中不再保持着原本的清冷,而是闪烁着一种择人而噬的沸腾。
【你看到了,康拉德,你无法去否认那一切。】
【你知道的:当你在进行你那所谓的审判的时候,你的面容与疯狂,和那些你立志要清楚的犯罪者似乎并没有更多的不同,是一种嗜血的冲动,而非某种无可选择的必然,驱使你做出了无数像这样的暴行。】
【当我从你的记忆中,
【难道不是么?】
摩根的话语是坚定无比的裁决之言,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坦然地面对她口中的刀刃,但就是在这样的指控面前,午夜幽魂唯一的回答就是那苍白却狂热的笑容。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砰!”
蜘蛛女皇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他的头,砸向了一边。
【我建议你别学我。】
“我尽量。”
康拉德笑的毫无诚意,他的瞳孔中只是闪烁着某种好奇。
“你问这些事情做什么?”
摩根同样在笑着。
【没什么,我只是在好奇一些事情:当你一遍又一遍地目睹着这些场景的时候,你的内心中又会翻转出怎样的新想法呢?】
【有么?】
“……”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你在憎恨自己。】
“不。”
“我在憎恨帝皇。”
“我在憎恨我们的父亲。”
午夜幽魂笑了起来,他躺倒在了凌乱的碎石之中,因为蜘蛛女皇眉眼间的一丝困惑而开怀大笑,就像是一个别无所求的乞丐。
“让我告诉你吧,摩根。”
“当我看到:曾经的午夜幽魂是何等的丑陋,他在进行审判之时又是何等的疯狂,就宛如一个纯粹的嗜血之徒的时候,真正的迷茫在我的心中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因为我很快就意识到了:我到底该憎恨谁。”
“帝皇,我们的父亲!”
“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无比的错误:既然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为他带来完美正义与秩序的午夜幽魂,那他就不应该在塑造午夜幽魂这台无情机器的时候,将康拉德—科兹塞入其中!”
“这是纯粹的败笔!”
“午夜幽魂是正义的,他是纯粹的怪物,他的一切都是按照那早就谱写好的程序运行的,他绝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他绝不会沦陷于任何的欲望。”
“但是康拉德—科兹不行,因为康拉德是软弱的,因为康拉德是一个生来嗜血的混蛋,因为康拉德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因为康拉德是如此的……弱小。”
【……】
“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亲爱的血亲。”
“但是:感谢你的帮助,我终于能够正视这一点了: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是午夜幽魂,但是很可惜的是,康拉德限制了他。”
“他出不来,他只能任凭康拉德这个软蛋,懦弱无能的活着。”
“这真是可悲,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