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北宗的决定

看着一众大儒们面上扭曲的模样。

宋濂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们才好。

这世间万物,终是难以得到公允的。

就好比嫡长子继承制,就好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可哪怕是像四书五经释义校订这种全看自身儒学底蕴之事,且不论在场这些大儒和孔家嫡传之间在释义相左间,哪个的释义更得人信服。

即便是得出了一样的释义。

只要校订之人和孔家嫡传都有参与,天下的读书人在不明就里时,八成还是会将校订之功落在孔家的船身上。

就好似这一切天然该当如此。

这显然是不公允的,和孔家嫡传们共事了这么多天的大儒们,更能体会这帮嫡传身上,尤其是北宗那股没由来,几乎不加遮掩的傲气。

要么这帮大儒怎么下意识的就想排挤孔家呢。

还不是因为这传承千年的名声加持,对于功劳或署名的评选影响太特么作弊了。

作弊到哪怕孔家子弟在四书五经释意校订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不对外公示能拿得出手,经得起查证的实证,天下人都不会信服,孔家嫡传居然会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的地步。

待一众大儒们好生发了一通牢骚。

最终还是受益于自身修养,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愤懑,宋濂这才开口规劝道:“诸位都是饱学之士,校订四书五经释义,是为天下儒生进学扫清障碍,无论是否有署名之褒奖。”

“吾辈读书人,都责无旁贷。”

“但你我都知,官学想要广而告之,顺利为天下读书人所接纳,有孔家嫡传参与其中校订,事半功倍。”

“之所以一时迷了心窍,妄言排挤孔家,不过是忧心署名之评失了公允。”

“但老朽相信,知府大人敢于作保,就代表朝廷,代表太子殿下能公允的对待此事,筛选出最为公允登上官学校订署名之贤。”

听宋濂这话。

有人当即便直言追问:“官学校订旷日持久,太子殿下远在应天府,除了钦差,更是一日一人都不曾派来,太史公如何能证,太子殿下能公允评选?“

四周的大儒虽未发言。

但眼里也满是相同的疑问。

宋濂呵呵一笑:“诸位可是忘了,自我等开始四书五经校订以来,每日晨间各选一篇释义,午后坐而论道,相互印证,期间府衙总有一名书吏于我等共居一室,身居一隅而奋笔疾书。”

“待到散去之时,每每需要我等留下署名,对照所录有无错缪。”

“何人所译何篇,成果如何,都有记录。”

“这,不就是最好的凭证么?”

在场大儒闻言无不瞪大双目,面面相觑,好似才从模糊的记忆中回想起这个初时还觉新鲜,日久之后,几乎被他们淡忘的书吏来。

一想到自己曾经的功劳,都有人默默记录在案在也,不怕有人张冠李戴,窃取他们教化之功。

一中大儒的嘴角竟情不自禁的开始疯狂上扬。

更是不住的夸赞起安排这个书吏的人来。

“妙啊,这是哪位才俊之谋,待到官学校订功成之日,某定要好生宴请他。”

“算某一个,同请!”

“事有轻重缓急,要想宴请此人,我等有大把的机会,可是官学校订的内容就这么多,孔家来的迟,我等虽然领先一本,但孔家底蕴之深,我等心知肚明,要想在官学上署名,我等还是先办正事为好。”

“对!速去,速去!”

大儒们顿时一个个开卷。

那矫健的身姿,行进的速度,活像是背后有条恶犬跟着撵。

宋濂摇了摇头,转而向一旁的书童吩咐了几句,便也迈进了架阁库。

天下大儒苦孔家久矣。

此番道衍的手段虽说不地道,却也算错有错着,希望能激的这些孔家嫡传拿出些真本事吧。

否则

辰时末。

孔家南北两宗的弟子终于联袂而来。

孔讷与孔议分别作为孔家南北两宗第五十七代嫡传,自当领着年轻一辈并进至学院门前。

虽然身后跟随的两宗族人相互看不顺眼的不在少数,但他们二人还是维持了两宗少族长最基本的礼仪和体面。

一同进入学院。

按过往的常例,该当去往各自常驻之地,由族中学问最为高深的族人,搭配一名后进生,一边帮助记录查证,一边也是巩固自身学识,查漏补缺。

虽说会影响些进度。

但对于他们两宗而言,首先不被他人挑出错漏短板才是首要。

身为孔家嫡传。

可不能传出去个不学无术的名声来,哪怕是一点苗头也不行。

然而今日一来。

平日里更在那些各地大儒跟前的一名书童却拦下了他们,将宋濂那边获悉的官学凭功评选署名的事情一并转告了两宗。

说罢,书童便拱手告辞。

独留两宗的子弟听闻这个消息都愣在当场。

“少族长”

北宗一名子弟正欲发问,就听孔讷沉声打断道:“先去静室再说!”

两宗旋即分离。

北宗校订的静室内,孔家子弟们一入座,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这本官学校订后,正本中署名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作为孔家后人。

他们扪心自问,自觉没有那个才学和机会超越先祖。

但倘若有机会。

他们哪一个又不想扬名天下,而不是作为一名孔家嫡传的身份被传扬。

而官学署名,显然就是近些年来,他们唯一扬名的机遇了。

不说别的。

倘若真在官学上署了名,往后只要不出错,凭借着孔家的资源,还怕砸不出来一支新的支脉吗?

不说在主脉的族谱中留名。

可自个单开一本一点毛病也没有啊。

一时间,整个孔家北宗都不由得人心浮动。

“肃静!”

终于,孔讷一声低喝打断了所有族人的意淫。

“且不说其中的名额究竟有几个,只看三方的译文进度就知道,我北宗与那些大儒还差了整整一本四书的进度呢!”

“想要在官学上署名。”

“你们自己去那做记录的书吏的录本翻翻,手里的功劳够不够格。”

此话一出,在场的孔家子弟都沉默了。

“少族长,你拿个主意吧。”

“莫说那些大儒本身占了先机,就是南宗那些泥腿子,还时刻惦记着与我北宗争一争正统呢,这署名关乎我孔家名声,断不能让啊。”gòйЪ.ōΓg

孔讷的面上浮现了些冷色。

“我知道。”

“从即刻起,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发挥你们所有本事,加快速度,做好复核,莫要让旁人拿了短。”

“至于南宗和那些大儒,我等也当更加尽责的为他们审核一二,以免误人子弟。”

一众北宗子弟顿时会意。

满脸窃喜的应道:“是,少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