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私底下与常升亦师亦友。
但在这场会议中,常升所表露出对皇权和自己的尊重,还是让朱标十分受用。
会议的作用和必要讲完了,话题自然得回归邸报。
常升参照了后世的报社制度,还把采购的权力合并到宫里,杜绝了内部出乱腐败的可能,大家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
唯一值得讨论的就是报纸的内容了。
“最后就是报纸的内容定项。”
常升又看了道衍一眼,意有所指道:“大家畅所欲言。”
“得劳烦太子殿下专门和陛下说一句。”
“开会时,只要发言不妄议皇家,所有人不得以言获罪。”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开会就是为了让大家说点掏心窝的话,让大家集思广益,就算是说错了,只要态度端正,也不能一味打击人家的积极的不是。
道衍知道,常升在这刻意停顿是在给自己机会表现,当即就抢白到:“贫僧先为各位大人抛砖引玉。”
“贫僧以为,这报纸的作用有三,分别为掌喉舌,聚人心,通政令。”
“三者并重。”
“故这报纸上,必须有关乎政令,答疑解惑,导人向善、发人深省的内容,甚至可以引申为办报的主旨。”
“但有一点。”
“这些内容过于乏味,往往不被民众所喜。”
“所以贫僧觉得,这份报纸绝不能如同邸报一般,刊印内容更应当与寻常百姓息息相关,家长里短,这样才能深入人心,让百姓所接受。”
“发人深省的文章不是不能有。”
“但就如少詹事所言,要订立标准,注重频率,过,犹不及。”
道衍的话,让朱标皱了皱眉。
他的一番言论与朱标而言显然是相左的,但细细想来,竟越想越觉得在理。
钟离奋笔记录完,也小心发言到:“微臣以为,筹办报社,第一要务是立身。”
“所以,无论刊印什么,至少先得保证报纸能卖出去。”
“即便朝廷可以在应天府中支援出几处店面,但只凭手中的物料和三百两银,除非是朝廷拨下两款,否则收不回钱银来,臣真不知该从哪再筹出银两了。”
这话说的实在。
看朱标和许浊没有发言的意思,常升敲了敲书案道:“那便这样暂定了。”
“先期的刊印内容,以应天府内的趣事八卦为主,以方便说书人编纂话本,趣闻的来源,以市里坊间的泼皮消息最为灵通,但必须是从小生活在应天府的人,才能拿捏住他们的秉性。这几日,不若先让东宫的几个勋贵子弟代为收集。”
“等到报纸的影响力传开了,手头有了钱银,自然可以花钱去买。”
“此外,可以将试科举的事情也刊上去了。”
“此事已在一京十三省传开,唯独应天府内还没得到消息。”
“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此外,陛下不是让国子监生学习耕田了吗?”
“如此一来,老百姓爱看的,读书人关注的,朝廷宣扬的都齐了,内容也都新鲜,只要你们找人攥写的内容有趣,自然就不愁报纸卖不出去。”
“刚开始,一份报纸的内容能写满一张写满大宣纸的正反面就足够了。”
“等到百姓需求增加,再加不迟。”
“待到报纸的影响力彻底成型。”
“届时,还可以在报纸上留些板块,供给那些商户打广告,这跟钟离带人去那些不出名的学社办文会是一个道理。”
“如果没有人买,可以找我。”
“我会出一千两银子买下头版,用来宣传好汉楼。”
“只要好汉楼的生意火爆,此后,就不愁报纸的广告板块没有商户出钱买了。”
“嘶。”
常升的话音刚落,书房里就传来一阵抽凉气的声音。
钟离记录的笔杆微微发颤,道衍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深思。
相比较自己的走一步看三步。
常升不禁给出了头版报纸的内容参考,连报纸的后续自负盈亏的发展路线,他都已经做出了规划。
堪称走一步看十步。
这就是差距啊。
直到这会,一直在会议上扮作透明的许浊才怯生生的举起了手来。
“说。”
“下官以为,这个报社的筹办时间是不是要往后拖一拖?”
朱标不解的问到:“为何要拖?”
许浊看了看道衍,又看了看常升,像是在暗示什么,却又无人能明。
逼的急了。
他才欲言又止的张嘴道:“现如今,整个应天府上下最关心的趣闻,就是少詹事与天界寺高僧”
许浊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看到常升和道衍的脸色都有些发黑。
钟离已经低下了头,默默的将会议记录中,刚才记录的那一段发言用笔划去。
只有朱标连忙地转过头去,以手掩面。
但看他双肩部挺耸动的样子,就知道他憋的有多辛苦。
常升黑着脸瞥了朱标一眼。
再看道衍双掌合十闭上了眼睛,默念经文,只得无奈摇头道:“太子殿下想笑就笑吧,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噗噗嗤,孤,孤真不是有意的。”
朱标着实是有些憋不住了。
幸亏宋濂教导他多年,将儒家利益和皇家气度都刻进了朱标的骨子里,再加上没人一起笑,朱标只笑了几个呼吸,就成功控制住了自己。
“既然民众喜欢,那就写上吧。”
面对着朱标投来的异样眼神,常升无奈的摊手到:“越是压着不写,越是容易让人怀疑这份报纸的公信力,也越难让报纸走进寻常百姓的心里。”
“与其这样,倒不如任人评说。”
“东宫属官要是下不了笔或是写的不好,可以找本官请教。”
“就当写一篇访问。”
“本官会把诸如本官要出家,以及跟道衍大师的那些八卦事,一气编他个二百八十回。”
“每天都在报纸上写上那么两回。”
“什么时候大家看腻了,这事自然就过去了。”
看着道衍猛然睁眼,一副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脸我还要的表情,常升摆烂的摇摇头。
“民心所向,如之奈何?”
“况堵不如疏!”
“有那功夫澄清,试科举都办完一轮了。”
“大师要是呆不住,趁着大家伙还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就趁早拿下吧。”
道衍也是服了。
他都四十五岁的人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